难得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早饭,我熬了一锅粥,做了煎饼和小菜,等瞿墨下来吃饭。
刚做好早饭就看见瞿墨面无表情的从楼下下来,然而他看也没看一眼这边,就往地下室走去,很快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不知为何,瞿墨不在家吃饭,我竟莫名的松了口气。不知道昨夜的事他还记得多少,当时他醉得厉害,希望酒醒后什么都记不起来才好。
张晓静扶着张妈从房间出来,张妈看了一眼餐桌,“墨少没吃饭?”
我点点头,张妈不赞成的摇头,“这怎么行,外面的饭也没有家里的营养,这样吧,中午的时候你做饭送到公司里去。”
我想也不想就拒绝,“这样不好吧,毕竟墨少没有吩咐,而且……”
张妈打断我,“你就说是张妈让你去给他送饭的。”
那不容反驳的语气,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保姆。
我无奈的去看张晓静,希望她能帮忙说一说,经过昨夜之后,我忽然不知道要以何种心情面对他,然而她给我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张晓静要去嘉禾报道,出门前她再一次把张妈拜托给我,见我还在为送饭为难,叹了口气,“虽然不太妥当,可也没什么,你要实在觉得不好,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下去拿,帮你送。”
我笑笑,“算了,我自己送,在公司不比在家里,人言可畏,别你一才去就为这个成为办公室八卦的焦点。”
张晓静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旁,“好吧,那你到时候过来给我打电话,如果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我先走了,不然得迟到。”
“嗯,拜拜。”
送走张晓静,我回到客厅,见张妈正在厨房做什么,连忙快步往厨房走去,“张妈,让我来就好了。”
对于视力模糊的张妈来说,厨房是个危险的地方,怎么能够还亲自动手。
刚走到门口,“啪”的一声,一个盘子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张妈蹲下去就要捡,眼前手指要碰到碎片,我一个箭步走过去把她扶起来,避免她的手被尖利的瓷片割伤。
张妈歉意的笑笑,叹了口气,“原本还想给墨少做一道啤酒鸭,可是老了,不中用了。”
“你想给墨少做啤酒呀,没问题。”我扶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我来做,你在旁边看着我做,要是哪里没对,你再告诉我,好不好?”
张妈点头,我蹲下来把地上摔坏的盘子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一只鸭子,洗净切块。做这些的时候,转头抬眼间就能看见张妈,这让我想起了曾经我让她教我做菜的场景,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有这样一天,和张妈一起在厨房里,让她教我做菜。现在这难得的幸福时光就像偷来的一样,这让我心底无比柔软。
锅里的水沸腾翻滚,我把一旁切成小块的鸭子倒进去,“老实说我不懂发明这道菜的人怎么想的,喜欢啤酒可以直接喝啤酒,干嘛还要那么费劲把啤酒和鸭子烧到一起呢,啤酒不是啤酒,鸭子不是鸭子的。就算真的喜欢,完全可以边吃鸭子边喝啤酒。”
在张妈面前,不自觉就流露出小女儿心态,和以前一样,想到什么说什么。
张妈笑了,“你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
我回头看了我一眼张妈,随口接道,“欢欢也问过?”
张妈眼神放空,“嗯。因为墨少喜欢吃这道菜,她就找我学,说想要亲自做给墨少吃。厨房被她弄得鸡飞狗跳,我让她倒啤酒的时候,她说了和你一模一样的话。还嘀咕的说,明明墨少不喝酒么,为什么要吃啤酒鸭。”
低缓慈爱的声音中,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十几岁的女孩手忙脚乱的把材料一股脑儿往锅里丢,溅起的油花沾到她手上,她啊呀的尖叫着跳开,手举到嘴边,不停的吹着气。
年轻的张妈急忙走过来拿下她的手,“呀,都起水泡了,这得有多疼,快去擦点药,小心留疤。”
女孩不甘心的嘟着嘴,“可我真的想亲自给墨少做饭啊。“
张妈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她的头,“你这样胡来,墨少今天中午都别想吃上啤酒鸭了,快去擦药,以后再教你。”
女孩无奈的点头,语气郑重的说道,“那下次再做啤酒鸭的时候你一定要叫我呀。”
“知道啦。墨少刚叫你,快去快去。”张妈笑着把女孩往外推了一把。
“啊?墨少在叫我,那我去了啊。”
女孩匆忙往外跑,话音未落,人就跑没影儿了,再也想不起做什么啤酒鸭。
我不自觉的笑,“做菜需要有耐性,尤其是啤酒鸭这种费时间的烧菜,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肯耐得下性子来。所以她不是抱怨为什么啤酒要和鸭子一起烧,而是觉得明明可以很简单就能满足的问题,要弄得这么复杂,纯属没事找事。”
话音刚落,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我一激灵,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就见张妈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咦,你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我转过头,搪塞道,“我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么,同龄人能够理解同龄人的想法。”
“也是。”张妈收回视线,我松了口气,听张妈继续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够知道两个东西和一个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用啤酒代替清水,鸭肉味道会更醇厚鲜香,咬一口带着啤酒的清香,这种相互融合化为一体的滋味,是和单纯喝啤酒吃鸭肉是完全不一样的。”
用香料把鸭肉炒好,倒入适量的啤酒,刚好没过鸭肉,盖上盖子中火炖着。厨房里很快就飘满了啤酒的清香,在熟悉的味道中和张妈拉着家常,别有一股幸福的味道。
出门给瞿墨送饭前,我给张妈做好饭,等她吃好,这才拿上饭盒出门。
走出大门,看着白花花的太阳,片刻前还宁静踏实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而这种不安随着和瞿墨距离的缩短逐渐放大,等到人站在楼下时,脚步再也迈不开。
我想起第一次到这里来的迟疑忐忑,想起了最后一次往里冲时的恐惧慌乱;想起了小书房里的柔情缱绻,更想起了血流不止瘫软在地的小易。那些几乎就要被遗忘的事将我拉回现实里,让我丧失了进去的勇气。
一辆深蓝色的劳斯莱斯从我面前疾驰而过,几秒钟之后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是瞿墨的车。抬眼看去,车子开到了停车场入口,转眼从视线里消失。
我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瞿墨不可能没看见我,既然被他看见,躲是躲不过去的,不想去也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之前有瞿墨交代,所以够畅通无阻,现在没有瞿墨的允许,要想顺利见到他有点难。
前台还是上次那个姑娘,一看到我,笑容里多了几分拘谨,不等我开口,抢先和我打招呼,“你好叶小姐。
我对她笑笑,“我给瞿总送东西,能不能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看现在放不方便。”
姑娘笑容一僵,很快恢复自然,“好的,你请那边坐,我现在就给助理室打电话。”
姑娘说着拿起电话,我说了声谢谢转身走开到一边的沙发上坐着等。
我也想过给他打电话,然而怎么都没勇气拨通电话,况且拨通了能说什么?说我给你送午餐?在家里准备好了早饭他都没看一眼,我还不识趣的大老远的送过来,这也让人讨嫌了。我不介意被打脸,可主动把脸送到人手边,还要心甘情愿这我做不出来。比起这个,我宁愿走正常流程,让前台姑娘通报,哪怕要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从我出现在大厅里开始,就不断有打量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在服务行业做久了,一个人见过一次下一次再见很快就能认出来。我发现打量我的人中,有一些是和岑美微一起坐电梯时同在一个电梯里见过的;还有几个是在瞿墨办公室碰见的,显然是公司高层。尽管眼神各怀心思,但躲闪之间无一例外都是兴味十足。
我毫不意外这样的眼神,并肯定早在之前我就已经成为了这里的八卦头条——我可是出入在总裁办公室的女人,岑美微对我又十分友好,这很难不让人揣测我和他们总裁的关系。自古以来在每个公司里,总裁的女人都是格外引人关注的,是各种厕所新闻的重中之重。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没有让张晓静帮我送饭的原因。她刚来,在盘根错节的职场关系中要有一席之地并站稳脚跟本就很难,一旦牵涉到其中,沾染上这种不能见光的关系,那么职场也算是完了。以我对张晓静的了解,她绝对不愿意在摘掉瞿墨保姆这个头衔后,在工作上还贴上“总裁关系户”这个标签。
等前台姑娘放下电话,我起身走过去,姑娘对着我露出八颗牙,“不好意思叶小姐,总裁现在正在开会。”
“谢谢,我等等吧。”
这是自然是托辞,瞿墨是不会这么轻易让我见到的,某些方面我很了解他。他不愿意见我,可要是我真的走了,又会惹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