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冥府幽幽,阴气色重,黑白甲胄阴兵死伤无数,那破碎了阴元的戾气化成了弥漫的黑红色的流云,如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蜿蜒着,覆盖了冥府的天与地。
我站在大鹏一般的不死鸟上,巨大的翅膀将那些浮云扇的东西流窜,我此时感觉自己真的有了一点“侠”的样子了,就像武侠小说里断臂后的杨过一般。
侠之大者,孤独者也。以前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孤独者,但是此时此刻我感觉到了,放佛天地之间,唯有我能与天地争锋一般。
侠之大者,利国利民。以前我从不觉得自己和这种空洞的伟大志向有什么关系,偷鸡摸鱼,调戏良家妇女,不也很好嘛?可是眼下我却觉得自己真的对干一件轰轰咧咧的大事感兴趣了,至少对杀了对面黑羽兽上的大驴脸兴趣十足!
啾……不死鸟一声长鸣,我们一人一鸟已经掠过了潮水一般的黑甲阴兵,劈斧来到了马面罗刹的面前!
这厮尽管万兵拥簇,可是还是略显紧张。都说这厮是靠溜须拍马和牛头做到了平起平坐,今天我倒要看看,这畜生和夜游神比又高低如何!
“凌萧,你这是又何苦呢?”马面罗刹正了正色,眯眼对我说道!
“怎么?怕了?”
大驴脸嘿嘿阴笑道:“怕?我拥兵二十万,我怕什么?”
我也笑了:“对我而言,这二十万黑甲不过是一阵阴风而已!倒是你,夜游神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夜游神?一介匹夫!”马面罗刹能耐不大,但是嘴里对夜游神却一脸的不屑!
我骂道:“既然如此,那还费什么话,拿出你的看见本领让小爷瞧瞧吧!”
人未出,巨斧先行,不死鸟刚一盘旋俯冲,我便将以劈天斧抡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的阴身兵器为什么会是一对斧子,这多少有点拉低我凌萧的品味和档次。我只记得自古使用战斧的人多是莽夫,一如李逵、索超和程咬金,最体面的也不过是徐晃和金兀术之流,不过当我将两把力斧拎在手里的时候竟然感到无比趁手,莫非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或者说阎罗天子当初加封我为巡查阴帅的时候就已经为我量身定做了?
马面罗刹好歹也是一阶战将,他一手按住黑羽巨兽的头颅,另一手挥起手中的寛刃大刀便出手相迎,只听当啷一声,巨斧正好砍在了大刀刀面之上。一瞬间,两把利器发出了巨大的火花,冥府天机忽然雷鸣电闪,整个沉浸黑幕里的景物在一瞬间苍白,迅即又陷入更深的漆黑。那些围在一旁观战的阴兵不禁视界细细溃动,模糊的白色光点,重叠巨大的黑影,绝望地撕破夜色。
马面罗刹虽然接住了巨斧,可巨大的震撼力还是想写让他从黑羽兽身上载下去。我怎么能容忍给他留下喘息的机会,力斧之后,随即一拳轰出,出拳的时候,我念六字真言,顿时天空瞬间形成一道巨大的拳影,宛若黄金浇铸一般。
马面罗刹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放弃手中的利刃,近身轰出拳头。这是冒险的打法,可我要的就是这份快,要的就是连击,我不求打到天昏地暗,我只求一击致命!
马面罗刹还沉浸在挡住劈天斧的兴奋之中,面对我随后而来的拳头一点准备都没有,或者说,他只剩下用那驴脸来接我拳头的份了。我分明已经看到他的大眼已经瞪成了圆形,我暗笑道,果然是个不禁打的棒槌!
不过,当我的拳头离马面只有一尺距离的时候,一道巨大的浊气却硬生生将我逼飞了出去,要不是不死鸟死命相接让我落在了他的背上,恐怕我一定会被掀翻到冥府之外去!
我跪坐在不死鸟的背上,赶紧闭气收神,将两把劈天斧重新握在手里。抬头看的时候,发现马面罗刹正得意地朝着我发笑,而它身下的黑羽兽竟然前蹄离地,朝着我凶狠地咆哮着!没错,刚才阻隔我的浊气就来自这个鬼兽的口中……我说马面罗刹为什么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呢,原来他坐下的额这怪模怪样的鬼兽竟然还有这样的本领!
“凌萧,你不是让我拿出看家本领吗?让我告诉你,这黑羽兽就是我的看家本领,当初金乔觉禅师坐化前曾有两犬侍奉,金乔觉度化地藏真身后,两条侍犬也同升禅道,近身犬为忠,即谛听灵兽;护身犬为勇,即黑羽鬼兽。现在我坐下的便是地藏菩萨的护身犬……黑羽兽!你要以为救你能打,想杀我?先要问问这黑羽兽答应否?”马面罗刹洋洋得意,大手一挥,黑甲阴兵士气愈盛,视野之内,啥生长震天!
地藏菩萨的护身犬?我再看着黑羽兽,还真和谛听模样相似,竟然也是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只不过身体之上却覆盖着浓密的黑色羽毛,显得不伦不类,可威武之气却比谛听神兽还强三分!
“地藏菩萨的护身犬?笑话,马面罗刹,你是不是疯了?地藏菩萨会将灵兽送给你?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蒙混过关吗?看打!”虽然对这虎头犬兽我多了一丝忌惮,可是这时候万万不能输了气势,要是我人了命,那身后的三千白甲自然即可送命!
我将周身所有的阴气拳头凝聚在单拳之上,口念真言,以这凝结了庞大气势佛手长击而去,顿时,金色的光芒遮天蔽日,一条宛若黄金浇铸的真龙形成,浩浩荡荡的冲向马面。一瞬间,厮杀中的所有鬼兵都停滞了下来,似乎周围空间的全部被这股气势给波及到了。
我以为用尽了我所有气力的金色龙影会将马面直接轰成齑粉,魂灭道消,连阴元都不会存在,可没想到,这黑羽兽咆哮着垂直立起,巨口一张,竟然直接将我的龙影拳风都吸了进去,与此同时,这拳风在它的肚子里翻滚了一圈又被他如数吐了出来,可出来的确是一条冒着熊熊烈焰的火龙了……
一刹那,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火龙震呆了,我完全没有想到,我的法力在这个怪兽面前竟然如此渣渣。
火龙的气势在四处波及,黑漆漆的冥府如同开裂了一般,狂风怒号,呼呼作响!马面罗刹凌空跃起紧随随后,劈头出刀,他的寛刃战刀之上,火焰雄浑。随用用力一挥,火焰滚荡,朝着我横扫而去。
“你走!”就在我完全呆滞的时候,不死鸟巨翅一抖,便将我都落了下去,而它自己则满眼坚毅竟然朝着火龙迎面而去!
她是要,去送死?
我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这幽幽冥府,不过是那个叫做阎罗的江山,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受到了惩罚日日受穿心之苦的女人而已,她要为了他的江山而战,可他却无法让她一起享受这份尊贵哪怕一天……
我放佛看到了三十万年前的场景。那时这个叫做阎罗的还不过是个上羽仙培养的阴官,可她却就是那么义无反顾的爱上他了。她为他流连三界六道,为他受尽周天之苦,得来的确是上羽仙的一纸阻隔……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化作不死鸟,哪怕是日日受万箭穿心之苦,她也要选择和他在一起,这一次,为了他,她再次做出了选择,选择的结果便是死!
这便是女人,一如坚守一世的花蝴蝶,一如牵绊千年的石抹香云,当然,也如我的木木,沉浸在爱里的女人总是那么心甘情愿为男人去死……
不死鸟挥动着巨大的翅膀,她浮动冥天之气,朝着火龙扑了过去。
飓风和火龙,就像冤家聚首,纠缠不休。马面罗刹还企图将我一刀劈死,不想自己却被这气流掀翻在地,我,得救了……不过,不死鸟却……
黑羽兽震怒了。它垂足咆哮着,它口中的火焰浩浩荡荡,仿佛泄洪一般,终于扯开了阴风,不死鸟被击中了。
那火舌怒舔不死鸟的阴魂,一阵阵焦灼之味开始弥漫开来,不死鸟像是一只落叶一般飘悠悠落了下去,她在不停翻滚着,可是我却看不出一点痛苦,就好像她了却了一桩心愿得到了永生一般!倒是被她的翻落在地的身体附着黑甲阴兵惨叫连连,在地上不停打滚。
不死鸟,那个深爱着阎王的女人就这样死去了?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就在刚才,她还煽动着翅膀助我一战。凌萧啊凌萧,你猜你干了什么?你一个身穿甲胄的大男人,却让一个女人替你葬身火焰……
“哈哈哈,凌萧,你没了这只死鸟,你拿什么和我斗?黑羽兽,上,用你的利爪拨开他的胸膛,我想看看,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颗阴元,竟然如此又臭又硬!”马面罗刹笑的很夸张,我恨,但我已经无能为力……
黑羽巨兽在不死鸟的魂尸上使劲踩了又踩,直到将不死鸟撕成了碎片才朝我一步步逼来……
我看见黑羽兽的巨牙有十八颗,利爪又八对,它威风凛凛,阴气逼人,可是此时此看我却一点恐惧也没有了。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我很享受精疲力尽的感觉,我闭上了眼睛……
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后世果,今生作者是,这便是机缘!
或许是我真的在这一刻顿悟了,恍惚间,我的周身竟然闪亮起来,璀璨的金光种种忽然升起一莲花座,有一种愉悦但又不乏震慑的声音说道:“凌萧,你要下十八层地狱!”
我微笑闭目说:“来无所来去无所去,无来无去,哪里不一样,如是心造,地狱即极乐。”
我的话音一落,顿时,金光照耀,莲花座上便现出一菩萨金身。
这菩萨头戴着毗卢帽,披着袈裟,结跏趺坐,右手持锡杖,右手持如意宝珠,宽额方脸,慈目半眯,身后的金光耀眼逼人!
地藏菩萨?!
我赶紧虔诚向菩萨礼跪膜拜。
“你愿下地狱?”菩萨颔首问道!
我实话实说:“缘若至此,常驻地狱未尝不可!”
菩萨笑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想必你该自知为此次劫难的机缘人,方正机缘,也为菩提,这地府劫难未尽,你怎可轻言地狱?”
我说道:“菩萨,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了!”
菩萨闭目念道:“放心,这黑羽小厮我这就带走,这厮被我罚在冥渊之中静思己过,没想到却成了别人的爪牙,该打!”
菩萨话音一落,我忽然重新清醒起来,我左右再看,又重新回到了冥界之中,只不过刚才还威风凛凛朝我袭来的黑羽兽已经不见了踪迹,只留下一脸错愕的马面罗刹正在鬼卒的拥簇中看着我!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我喃喃地念道。
“凌萧,你使了什么妖法?我的黑羽兽呢?”马面罗刹惊恐地朝我怪叫着。
我试着站了起来,感觉此刻体内的魂气,仿佛是火山,堆积了数千年,一朝喷发,毁天灭地一般!
“马面罗刹,你的死期到了!”感觉周身充满了力量吗,我精神大镇,暗自提起,操着双斧卷着黑风以遮天蔽日的气势劈了过去!
“上,上,上,快给我上!”马面罗刹踉踉跄跄的后退着,将身边的黑甲阴兵一个个推到了我的面前。妈的,怂蛋,少了黑羽兽我看你还有何本事!
****着力斧左劈右砍,劈天斧卷着戾风每一下子都是巨大杀伤,所碰鬼卒无不魂灭道消。
这些尖叫哭泣的鬼影已经无路可逃,一个个朝周围散去,将我和马面罗刹身边空出了巨大的空地!
“凌萧,我投降了,我拥护你做地狱之主,咱们两个联合,和那些判官一刀两断!”此刻马面的声音都变了,再也不是先前的张牙舞爪、洋洋得意了!
我笑道:“我做冥界之主?你做操笔判官?”
“对,对,对,黑白无常也可以做判官嘛,大家皆大欢喜怎么样!”马面判官以为我真动了心思,停住脚步谄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