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
二皇子刚用过午膳,斜倚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撑着头,美目微眯,他看着桌子上的两份信,陷入了沉思。
他同皇后娘娘长的有七分像,长眉凤眼,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抿着。面相凌厉又细致,好看的不像话,就是太像个女孩子了。
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先映入二皇子眼帘的是一双鹅黄色的绣花鞋,绣的是锦鲤戏荷花,颜色亮眼,就像刚刚绣好的一样。
粉白色裙角没过鞋面,细细的一圈金线花纹收边,精致又漂亮。
毋庸置疑,也不用看脸,在皇城里衣着打扮如此精致的,又敢闯他的书房的,只有郑家的掌上明珠,天之骄女,最看不惯他的郑青黛。
二皇子头也不抬,“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郑青黛慢悠悠的进了书房,关好门,自己坐到了太师椅上:
“放心吧,我从小巷子里饶了不少路,又从后门进来的。不会有人看到。”
二皇子不动声色的收起了桌子上的书信,问道:“有什么事?”
郑青黛话说一半,她多多少少也得到了点信儿。正是关键时期的时候,她瞧着二皇子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就生气。
“我今个去了一趟大皇子府。”
二皇子知道她是在故意吊人胃口,就是不上当,波澜不惊的问道:
“然后呢?”
郑青黛不说话了,只看着二皇子,
说起来,他们两个从小到大相看两相厌了十几年,偏偏到最后要合作。真是个最大的讽刺。人人都说他是个笑面虎,可偏偏在她面前连装都懒的装。一如既往地冷漠如初。
他越是这个样子,郑青黛心里就越气恼。总觉得得惹到他炸毛才好。
见郑青黛要跟他耗下去,二皇子不得不坐正身子,正了正神色。
郑青黛这才说道:“虽然大皇子藏着掖着,不过我还是发现大皇子在调动兵马,召集人手。”
二皇子眼中闪过惊讶,像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一样,又很快的平静下来了,眼中藏着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喜悦。“能够归他调动的兵马可是远在徐川,连夜赶过来也得七八天的日程。”
郑青黛着急了,若是大皇子做了皇帝,她就再无半点余地,不得不嫁了。她身子微微前倾,手不自觉的握紧:
“你就不怕他能调动禁卫军?”
二皇子轻轻摇了摇头,嘴边难得泛起一丝胸有成竹的笑:
“禁卫军一向只听父皇的旨意行事。父皇就算再糊涂,也不会把东西给他。”
他笑的莫名其妙,更惹的郑青黛无端气恼,就好像自己担心了许久的事情,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也不知他究竟有几分把握,竟这么嚣张。
她生气了,话也说的急了些:
“就算徐川的兵马赶过来要那么久来不及,大皇子手里的人也不少,少说也比着你手下多出来上百个的。你可别小瞧了这么点人,逼宫不像打仗上百个人就能堵住条路!小心到时候哭都没地方。”
二皇子看着郑青黛为这件事着急的样子?,心里也是无名火大,尖酸刻薄的话忍不住的往外冒:“怎么,怕你当皇后的时候我没法喝喜酒?也是,大哥那么心狠,怕是到时候我同六弟早就一命呜呼了。若真是不能在你出嫁的时候砸场子庆祝,估计我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郑青黛被气的再不顾仪态,把茶碗的盖往桌子一放,抓起茶碗就扔了过去。幸好茶碗是个空的。
二皇子这个学了两三年武的人也能接住。他接住茶碗,本想再说什么,却见郑青黛红着眼睛,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淌。
甭管这是不是她最后一次在二皇子面前哭,反正是第一次。
不装腔作势虚模假样,真真正正的哭。
骄傲如她,隐忍如她,连哭都是悄无声息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倒是让二皇子想起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三岁的他,和尚在襁褓之中的郑青黛。
说起来这件事,他是不记得的,只是被皇后娘娘同郑夫人取笑的多了才知道。
那时的郑青黛,还没有这么讨厌他。还会在吃饱喝足之后,毫不吝啬的给他一个笑。
也因为这一个笑,他闹着要抱郑青黛,明明自己的路才走稳当。郑夫人哪敢丢手。可是耐不住他苦闹,还是两手扶着让他试了试。
小小的人儿努力抱起一个更小的人,厚重的襁褓挡住了视线。
好像能够抱起来,皇后同郑夫人既惊讶又觉得好笑。
郑夫人也就放松了警惕。任由他抱着郑青黛,炫耀似的走了几步。
他很努力的顾着怀里的人,却还是摔了。两个人一起,因为他崴住了脚。据说那时他同郑青黛都哭的震天响。
从那往后,明明不记事的郑青黛看到他就要哭闹。
他们两人的仇,大概就是那时候结下的吧。
不过自从郑青黛懂事之后,无论是在皇宫里打架,在太子太傅面前争吵,还是听见了有人背地里说她的坏话。反正郑青黛在他面前都未再哭过。也不知是性子越来越倔强了,还是因为他。
看着郑青黛顺着脸颊留下的泪水,二皇子慌神了。他可以毫无忌惮的用刀去划她的心,却不知道该怎么拿起手帕帮她擦泪。
要安慰么,是自己说的太过了吧,毕竟她那么担心,二皇子的手抬起又放下,想走过去抱住她。
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他只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把茶碗放到书桌上。也不管那一只没盖的茶碗摆在他那些平时宝贝的笔墨纸砚中间,是多么的不伦不类。
“你且安心,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嗓音低沉又沙哑,目光也因为刻意躲避显得空洞。
他默默在心里又补上了一句,不会让你嫁给他,更不会让你嫁给你一心想着的那个人。
余生那么长,若是连你也不同我吵闹了,还有什么意思。
郑青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落泪了,是怕嫁给大皇子,还是怕像他说的那样,败了之后就是天人永隔。
就好像突然之间觉得害怕,怕这个永远骄傲又冷漠淡泊的人输了,怕再也没有能同她针锋相对着争吵的人,怕世间再无他。
也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担心也是应该的。若是真的眼睁睁瞧着他要出事了,不为所动的话就太冷血了。
而且自己喜欢的一直都是六皇子,从来都不正眼瞧她的六皇子。
郑青黛很快就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自己突然的落泪和伤心而脸色羞红。
她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微仰着头:“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姑且相信你。你也应知道,他不会心软。”
听见郑青黛一个劲儿的说大皇子有多厉害,就好像自己不如他。
他同大皇子,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二皇子声音突然不受控制的提高,愤怒的像头负伤的狮子:“我也用不着他心软。”
郑青黛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戳着他了,本来还有一点的难过都压了下去。她气冲冲的站起身,缓了缓,反正二皇子不识好人心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己还生什么气?早该习惯了。她恢复了面无表情,说道:
“总之你小心些,莫让他得逞。我该说的都说了,就先回去了。”
又是一次没有预谋的不欢而散。
这次好像,也是自己太过分了,二皇子直等到关门的声音之后才抬起头。眼中有愧疚,有后悔,有不安。
大皇子府
“殿下,此举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大皇子心里自然有他的一番算计,按着皇后所说,皇上病重,正是绝佳的机会。成王败寇,就是六皇子没这个意思。或者不想现在动手,他也会逼他动手,给他按上这个罪名的。
他取出了号令兵马的令牌,细细的摩挲了一遍,放在了桌子上:“机会一但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我们提前准备好人手,总是有用的。此番你亲自去监视六皇子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动,立刻回禀,本殿下也好带人去救驾。”
侍卫点头称喏,转身出了房间,又从大皇子府的后门出去了。不过却不是直奔苏安的六皇子府。而是绕着道进了宫。
侍卫一五一十的把大皇子的举动吩咐都汇报了一遍。
皇后正在修剪盆栽,时不时的会停下小金剪刀,认真听上一两句。
听完了之后,盆栽也没剩下多少枝叶了。皇后放下手里的剪刀,看也不看那堆明明很茂盛,却被无情的剪下来的枝叶一眼。
坐上凤座,凉凉的说道:“行了,你下去吧。按着他的意思去做就好。”
若是秦璃在一定会惊讶的,因为这个时候的皇后娘娘,同她见到的皇后娘娘,虽然是一样的相貌装扮,却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老大他,心够狠,不过说到底还是笨了些。宁愿从徐川调动人手都没想到禁卫军。老二是聪明,却不及老大的手段。
老四那个脾气,就是当上也是个昏庸无道只知道酒色的暴君。
老六从来没想过要跟他们争这个位置。
你看这皇室里,哪有能继位的人?”
皇后挨着个的把楚国的皇子们数落了一番。
无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不堪,到她嘴里都是不够好。那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谁看了都会动容。
女官附和的称是,心里不禁想到了以后,她若真的当上了女帝,楚国会变成什么样。
皇后突然发问:“对了,印章你们找到了么?”
女官提起这件事就心虚。她找了无数次都没找到,怕皇后责怪她办事不利,明知道皇上寝宫内已没有了暗室,仍故意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已经找遍了皇上的寝宫,还未发现。皇上会不会把印章藏进了哪个暗室密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