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来,贾雯是担心她回府不久,不了解成毅,把她知道的都说了。
“我知道了,你守着二婶就好。”
贾雯点点头。
她来到宝华阁的大堂,只见成毅已经候在大堂,他穿着一身墨色长衫,见她从后门走出来,毕恭毕敬上前来,“老奴见过韩庶妃。”
她面色和悦,彬彬有礼,“成叔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成叔抬头看着他,淡色的神色里有一丝慎重,“二夫人现在可好?”
“二婶伤得不轻,身子很虚弱,现在又睡着了,成叔看能不能等二婶睡醒了,咱们再回府去?”
“好,二夫人的身体重要。”
跑堂的小厮见他们要在这里呆会儿,马上送上两杯热茶,“韩庶妃,成叔,请喝茶。”
成叔和韩长安两人坐在客座上,各自端着一杯茶喝着。
小厮奉了茶,就拿着毛巾,在大堂上打扫起来。
昨天发生了顾客闹事的事,今天宝华阁没开门做生意,宽敞奢华的大堂里很安静,有几个小厮还在收拾昨天留下的残物,负责点货的伙计正拿着薄册记录。
成叔看了一眼那奉茶的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李东,是在大堂里打杂的,大家都叫我东子。”
“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俺是东唐的人,从小跟着父母在大燕经商,父母生意败落,回老家去了,我想留在这里,闯出个名堂来,三个月前,掌柜的雇佣了我,答应教我鉴宝,我想成为鉴宝师。”
“可惜掌柜的突然回老家养老去了。”
他一脸低落。
韩长安低头抿了一口茶,这小厮十五六岁,机灵得很,身上秘密不少,还是东唐的人。
这里,已经没有掌柜的人了,成叔向韩长安,“宝华阁没有掌柜不行,这事……”
东子抢声道:“铺子一早就发出消息,招募鉴宝师和掌柜,已经有很多人来应招了。”
她心头一凛,发现这小厮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全指望你了的神情。
成叔看着他们两人,以为是韩长安发出去的信息。
她抬起头来看着成叔,“是啊,没有掌拒和鉴宝师是不行的,所以薛掌柜一走,我就让他们发布招募消息,但聘用的事,二婶要亲自安排,再加上昨天顾客闹事一事,还等着官府的处理,所以二婶让宝华阁暂时先放几家天假,等她恢复了些,再一并处理。”
成叔瞳孔微张,神色里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惊讶。
他亲自来,是想二夫人现在动弹不得,好帮她打理这些铺子。
这些铺子每年的收入,占了王府大半的收入,如果经营得好,收入可以增涨一倍,有了这些铺子,还可以做其他的,所以王府一直很重视二夫人的这些铺子。
现在韩长安几句话,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他再开口,只怕会泄露了意图。
他点了点头,“那就等二夫人醒来再说吧。”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二夫人醒过来,成叔用了王府最平稳的马车,护送她回府。
在韩长安的请求下,华太医一起送她进府。
韩长安和燕承一个马车。
马车里,韩长安斜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昨天一夜未睡,她有些累了。
但总觉得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睁开眼睛,便对上燕承灼灼的目光。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咬了咬唇,开口道:“是不是因为我不是母亲生的,所以,她不想管我了。”
韩长安心头一震,这孩子看起来,这么悲伤。
她直起身来,抬起他的小脸,看了又看,“小孩子家,多愁善感不好。”
“我不是多愁善感,”他的眼睛倏然红了,“母亲的床头有一双老虎鞋,是为已经死去的弟弟做的,她一直都抱着它睡……我看得出来,母亲恨大娘,她故意去刺激大娘……”
“承儿。”她的声音沉了些,让他不要再说下去,这些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传到太王妃那里,对他不利。
燕承暗暗咬牙,改口道:“在母亲心中,我始终不是弟弟,如果他还在,母亲是不是就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说完,他低下头,眼泪如珠子般打落在双膝上。
上次他被掐晕扔进池塘里,也没见他吭半声,现在竟然哭了。
“傻孩子,”她将他抱在怀里,扶着他的发心,“在二婶心里,你不是谁的替代品,她是真疼你的,只是她心里苦,有些执念,是一定要去完成的。”
她能理解二婶,就像她心中装着的那些国仇家恨,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
如果换作自己是二婶,早就和孙仪同归于尽了。
“我想母亲永远陪着我,我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
说完,他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大哭无声。
她的手在他的头上摸着,“承儿,你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
等马车到了王府外,他下车后,她发现自己的胸前湿了一片,她掀着车帘,看他低着头,倔强地往府里去,怕别人看到他哭过的样子。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孩子。
韩长安帮忙着将二夫人送到她的院子,华太医急着进宫,她送他离开之后,才回到自己的院中。
心里却总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自己漏了点什么。
黄昏时分,王府的晚宴开始了。
王府正厅里摆放了开得正好的海棠和牡丹,大厅顶上挂着数盏琉璃宫灯,映着四方三脚金丝高烛台上的烛灯,将宴厅照如白昼,染上了富丽堂皇的光华。
宴厅里已经聚满了宾客,一边是与靖王府和孙国公府关系密切的权贵女眷,一边是私下与靖王交好的官员,包括孙国公府的孙伯庸, 和新封的骠骑大将军,孙锦曦的哥哥,孙武,总共不到五十人,文武百官来了三分之一,盛京最有实力的家族来了大半,就连靖王府与孙国公府的宿敌,丞相府都来了人,丞相府的夫人简氏。
国难当前,靖王府不敢大肆举办宴会,来者也非常低调,静静地坐在宾客席上,偶尔与左右小声攀谈。
孙锦曦挽着燕西的手臂进厅来,她穿着一身嫩黄色锦裙,裙裾罗衬,锦裙的肩头用同色亮片织成繁复的图样,将她衬得华贵美艳,如天妃一般。
燕西戴着高高的玉冠,穿着一身缕有银丝的青袍,青袍散发出翡翠一样的光泽,令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俊美耀眼。
两人把众人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有人小声议论道:“这靖王妃长得可真是美。”
“是啊,跟天仙妃子似的。”
“人家可不止长得美,她现在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呢。”
“你们不知道吗?现在京城说书的,都把她提出“治灾四策”的事编成书说呢,戏班子改成戏曲唱。”
“真是上天的宠儿啊,不仅有如此美貌,还有大智大慧。”
“她和靖王爷郎才女貌,绝配啊。”
“……”
在众人目光的包裹之下,两人坐上了主位。
很快,有人来报:“王爷,宫中的良妃来了。”
众人忙起起,只见一个穿着青蓝色锦绣宫装的女子,在宫女们的簇拥下,进厅来,她的着装虽然素雅了些,但仪态秀丽稳重,让众人不由肃然起敬。
众人跪迎,“恭迎娘妃,娘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良妃四下扫了一眼,就看到跪在人群中的韩长安,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罗裙,齐腰的墨发上插着简约的珠花,着装素雅了些,却怎么看怎么顺心。
她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向众人,“平身吧。”
大家谢过之后,起身归位。
她身边的林女官扶着她,在孙锦曦和燕西的簇拥之下坐上最尊贵的位置。
原本低调的宴会,因为良妃的到来,显得十分隆重。
她向身边的太王妃,“人都到齐了吧?”
“回禀娘娘,是的。”
“宴会就开始吧。”良妃一开口,宴会开始了。
太王太妃年纪大了,没有出席宴会,王府女眷,辈份最高的,就是太王妃孙仪,她率先抬起杯子,“多谢娘娘的光临,臣妇敬娘娘一杯。”
良妃喝了一杯,又向端起酒来,向孙锦曦,及王府众人,“本宫代陛下前来,感谢靖王妃和靖王府对朝中的贡献。”
几人寒暄了几句,推杯换盏,都是女眷,喝得也不多,都聊了起来。
韩长安静静地坐在案几后,淡淡看了孙锦曦和燕西一眼,头顶上的琉璃宫灯照下来,他们可真是风光耀眼啊。
突地听到尖酸刻薄的声音,“怎么?你嫉妒曦姐姐了?”
她转过头来,只见严苓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她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裙,夭夭灼灼,但却不及孙锦曦半分。
她嘴角轻轻一扬,不想理这个乱咬人的疯狗。
见韩长安不理她,她的声音又高了一些,“嫉妒也没用,曦姐姐这样的女子,不是你这个韩国前朝公主能比的。”
她把亡国公主,改成了前朝公主,听是好听了些,但意思还是一个样。
“哦?”坐在韩长安上位的丞相夫人简氏惊了一声,“这位是韩国的前朝公主韩长安庶妃?”
她的声音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见简氏一问,严苓声音更高了些,“是啊,她就是韩国和亲到咱们大燕来的前韩国公主。”
“前”字咬得特别重。
众人突然来了兴趣,有人疑惑地问道:“是五年前和亲来的公主吗?”
“是啊。”
其中一个知情的夫人说道:“那和亲公主不是封了嫔妃,要进宫的吗?怎么在这里?”
宴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韩长安。
就连燕西,神色里也有些尴尬。
今日的宾客之中,不是所有人和靖王府的关系都好,有几个是他的政敌,正是借此机会来王府看看,来者不善。
说这句话的,就是礼部尚书的夫人,礼部尚书是是孟丞相的人。
良妃看着韩长安,水眸里有些忧虑,这些人,是故意让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