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仓,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北宋·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
线儿黄瓜忽略周围环境,小溪旁便是一条深沟,这种地方獐子、狐狸出没,还常有野猪和熊出没。
打小宿的地方选择溪流旁,天当被子地当床他裸身而睡,打起火堆,以为这样野兽不敢靠近,猎人积累的山野露宿经验。猎人都这么睡,没听说出意外。
所有的经验都不是终极的,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的经验少之甚少,起码山间露宿靠打火堆阻止野兽袭击有效,但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线儿黄瓜在篝火燃烧中昏昏睡去。
第一个到访者是夜间猎手猞猁——白天躺在岩石上晒太阳,或者为了避风雨,静静地躲在大树下。它离群独居、孤身活跃在广阔空间里,无固定窝巢夜间出猎——来到线儿黄瓜附近,蹲在一旁,两眼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观察岩石上卧着动物的动静,它喜欢捕杀狍子等中型动物,是不是把线儿黄瓜当成一个猎物呢?
篝火燃着,火苗奄奄一息。猞猁仍然静伏着,思考如何行动。它的天敌突然出现,一只黑熊走出沟谷,它的嗅觉极为灵敏,比犬类强几倍,远远嗔到捨猁和人的气味直奔过来。
性情狡猾而又谨慎的猞猁,遇到危险时会迅速逃到树上躲起来,有时还会躺倒在地假装死去,从而躲过敌人的攻击和伤害。此刻,它躲避天敌,在黑熊到达前逃走。聪明的家伙走脱了,招来敌人给熟睡的线儿黄瓜带来危险,生命危在旦夕。
黑熊见到石头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暗自高兴,跑了猞猁剩下人,都是美食。肉质上说人肉更佳,人肉有盐味儿,野兽中它们是较早尝到盐味人肉的一族,基因中遗传着人肉好吃的信息,致使它的后代袭击人,舔食人肉。
丝毫未察觉的线儿黄瓜,正在梦乡里和一条雌鲶鱼对话,他向鱼提出荒诞问题:你的配偶死掉了,你怎样繁殖?鲶鱼被高端问题考住,线儿黄瓜说:你真笨,借种!鲶鱼茫然,借种是什么?
黑熊吃东西很挑剔,活物吃死物不吃,它要检验面前的是活人是死人,要是死人丢弃走开。检验开始,闻他有没有呼吸。线儿黄瓜被弄醒,是一股腥臊味儿熏醒他(此前它吃了一只狐狸),大为吃惊,一只熊闻脸,明白它在做什么,于是忍着刺鼻味道一动不动装死,鼻子在差不多就要躲过危险的时刻受剌激打个喷嘻,致命的喷嚏招来灾祸,黑熊确定是个活人,伸出带刺儿的舌头,一顿狂舔……
后来狗剩儿出生见到的就是这张熊劫后余生的骇人的脸,线儿黄瓜的双目被舔瞎了,他没看到狗剩儿的长相,摸着儿子的脸问:“狗剩儿,你鼻子长得像不像爹?”
“像。”狗剩儿看父亲的鼻子同自己的鼻子没区别,说。
“嘴像不像?”
“像。”
“脸像不像?”
“不像。”
“哪儿不像?”
“爹是半拉脸,还露着骨头。”
线儿黄瓜给盐腌了似的极为蔫萎,黑熊给他留下命,没留下完整的面孔。猎人失去双眼不是歇炮那么简单,再也扛不了炮打不了猎。躺在木屋里听到林子里野兽叫声他心发痒,围猎的心不死,自己身体不行让儿子去,于是他摸索教儿子趟子活儿,下套子、下夹子……狗剩儿七八岁便能到林子里下夹子弄野兽,线儿黄瓜死时他九岁,跟着寡妇娘过日子。
大奶子女人从此陷入孤独,山风、残月难以填补她心中缺少男人那块空白,这就不能不使她想到那个男人——狗剩儿的亲爹。线儿黄瓜在借种后做了病似的,魔魔怔怔,有意无意嘴便溜出跟借种有关的话语,外人冷丁听不明白,她完全听得懂。他临死前摁着她身体某部位说:“它、它是我的,就是!”
“是,这辈子是,下辈还是。”大奶子女人不得不说假话,不能让一个人心不静走吧。
“狗剩儿是我做、做的。”
“是你做的。”
线儿黄瓜这才放心走了。
大奶子女人控制自己一年不想男人,第二年她控制不了。第一个要找的便是借种的那个男人,可是他姓什么,家在哪里确实不知道。她想起一个人——彭山燕子,是他找的人。
“你想知道那个人?”彭山燕子见到雌燕子那样兴奋,“真想知道他是谁?”
“你知道不知道吧?”她问。
“那你说我知道不知道?”彭山燕子说。
“你告不诉告诉我?”
“告不告诉你?嘻,我得想想。”彭山燕子拿捏,有他目的的刁难,说。
“我给你一张狐狸皮。”
彭山燕子不是没看上眼,他想要的显然不是皮张。
女人最读懂男人目光,千百种动物中人类的目光最赤裸,心灵深处的东西爬出来。女人有特异功能,听见男人要死要活的“我想和你困觉”!大奶子女人清楚想从彭山燕子那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恐怕要满足他的一些要求。
果然,彭山燕子说:“想知道,你得舍出孩子。”
“孩子”是含蓄说法,特指的东西大奶子女人明白,“舍出”相当赤裸。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
“舍不舍呀?”他逼问道。
大奶子女人狠狠心,能够得到那个男人确切的消息,豁出一头,她极简单地说:“舍!”
彭山燕子指指近处的一片野葡萄丛,说:“那儿背静。”
钻入野葡萄丛,他们把事儿办了。彭山燕子大发感慨,说:“我这回没白活,死了都行喽!”
“别说没用的,麻溜告诉我。”大奶子女人可没有面前猥琐男人那般美好感觉,纯粹交易心理完成一次被迫交易,她要兑现合约,“他是谁?”
“赵老白!”
赵老白!大奶子女人多次听已故丈夫线儿黄瓜说过这个人,赵家趟子村,猎帮的炮头。“他经常生喝大牲口血,体格好着呢!唔,你领教过。”彭山燕子说。
大奶子女人扭头便走,后面传来男人淫荡的声音:“想我,随时来找我!”
“呸!”
大奶子女人啐口唾沫,心里说:美出你鼻涕泡!想美事儿!
知道了借种男人是谁又怎么样?赵老白知道不知道啊!借种风俗决定他不知道,狗剩儿是他的儿子更不知道了。大奶子女人重新陷入一种苦恼里,寡妇身份决定失去很多很多。有一段“寡妇叹”云:六月里数三伏,天长夜短太阳那么毒,哭一声娘的娇儿别把娘闹,娇儿你的命孤,寡妇没男人滚下泪珠,咳!为奴守空屋。
“明天找他去!”夜晚大奶子女人起誓发怨,去找猎帮炮头。那个夜晚他离开恋恋不舍,可是到了天亮,她便像泄气的皮球瘪下去,没有了勇气。就这样反复多次,终没去找赵老白。
忽然有一天一个男孩进入了麻魂圈,她拣榛子遇到他,领他回到家里来,惊奇发现是十四的男孩熟了,稍加引导竟然会做那事儿。呵,他上了瘾,恋得很。更令她惊奇的是,男孩家住赵家趟子村,而且姓赵……难道这么巧?十几年前借种的是他爹,如今是他,父子两代人都是自己的男人。她没有说破,需要男人遇到男人,其他都不重要。本应多留小男孩几日,儿子狗剩儿发现,唯恐事情败露,她将那个男孩赶走……
几年里借种欢娱一夜的另一方赵老白,土炕上的女人永远难忘。男人回忆性事比实际操作时间多,有了两个女人难免要比较,得出结论是不知姓名女人身体柔软,皮肤细腻,有股苦艾淡淡馨香的体味,大概她经常用艾叶洗澡的缘故。他同样有几次想打听出那个女人的准确信息,彭山燕子肯定知道,去问彭山燕子。终了没去,十几年没去打听也没忘记她。
人间许多故事被安排,那只能量巨大的手把赵老白和大奶子女人十几年编到一起。入夏后歇炮,赵老白暂没有组织大围帮的想法,一个夏天不干呆着,偶尔出去打打小飞(禽鸟类)什么。到自家趟子去转转,随手下个套子,套住什么算什么,没有明确的目标。当玩当消化食儿,他骑马去了趟子。
赵家趟子过去很出名,山景相当好,即有水源又有沟谷,山险林密,套住过老虎和黑瞎子。如今只剩下旧址遗迹,再也没有大型野兽出现,一些小动物还有,趟子房——狩猎和收山货的在山里修建供休息用的简易房屋——还在,赵老白累了进屋去歇脚。
赵家趟子长足有十几里,从头走到尾得半天工夫。头晌他到来没去遛趟子,坐在趟子房前晒太阳。儿天前下的套子没去遛,准备过晌去遛,看看套住物没有。远处的趟子看不见,近处还是看得见。目力到达的那棵黄菠萝树下就有一盘套子,肯定什么也没套到,套到能看见。
忽然,林子中有黑影一闪。经验告诉他不是什么野兽,是一个人,个子不高。他起身朝黑影闪现的地方走去,喊道:“谁?出来!”
过了一会儿,走出一个男孩子,愣然地望着自己。
“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赵老白问。
“套貉!”男孩出口惊人。
赵老白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孩,不太相信他的话,问:“你套貉?”
“啊,对呀,套貉。”
跟一个猎帮炮头说套貉,口气又那么大,赵老白对男孩刮目相看了。问:“你姓啥?”
“周。”
“你爹是谁?”赵老白推测男孩肯定是猎户家的,不然会下套子?还要套狡猾的貉。
“阎王鼻子山前周家……”
赵老白咯噔一下。借种的地方就是阎王鼻子山,那家人家就在那儿住,难道是他们家,详细问:“你今年十几啦?”
“十五。”
嗖,这么巧?赵老白眼睛不离男孩,似乎在他身上寻找什么,问:“你爹打猎?”
“嗯哪,他死啦。”
赵老白惊讶。
“你家还有什么人?”
“我娘。”男孩说。
“你叫什么名儿?”
“狗剩儿。”
“大名叫啥?”
“周庆喜。”
“你爹打围?”
“嗯。”
白狼山有多少棵树不知道,三江有多少猎人赵老白基本清楚。住在阎王爷鼻子山的周姓猎人,使猜测的范围大大缩小。姓周?他并不认识,记忆中有这么个人,好像当过炮手,枪法不怎么样,误伤一个赶仗的,歇炮回家抱孩子——猎人对无能男人鄙视说法——再不敢称猎人。没想到自己被他借种,他的女人怀上没有,就是说面前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做的呀?可能是,可能不是,借种一个人只能借一次,不中再借另一个人。时间上算,面前狗剩儿符合,但是仅凭时间对上号还不成。是与不是,女人的话也能证明,他问:“你娘呢?”
“在家,她病了。”
“啥病?”
“走血。”狗剩儿补充一句,“娘说的。”
男孩如果不说是娘说的,赵老白还不信呢!十几岁尕伢子懂什么走血,那是妇女病哟。他说:“病得很厉害?”
“血都流没了,娘站不起来了。”狗剩儿伤心的样子,说出来趟子的目的,“娘说她要死啦,我不让她死,听说貉肝炒菠菜补血,我来这儿套貉。”
“噢!”赵老白望着男孩,问,“你娘需要补血?”
“是。”
“貉肝不是很好,狗血都比它强,最好是鹿血。”赵老白说。
“我去套鹿,我要救活娘。”
狗剩儿很志气地,仍然是孩子气,鹿是说套就能套住的吗?即使成熟的猎手也不是随便套得住鹿的,尤其获得一头活鹿更不易,只有活鹿才能得到心膛血,鹿心血补血效果才更好。
“狗剩儿,我们去看看你娘。”赵老白决定帮助充满孝心的男孩,见见那个女人,看看她的情况,再决定弄鹿补血。
“不,我套鹿!”
“我帮你弄鹿。”
“帮我,你帮我?”
“是啊!”
狗剩儿扑通跪在猎帮炮头面前,磕了三个头,说:“救我娘,我给你磕头,磕头。
“起来,狗剩儿。”赵老白赶忙叫起他,接受不了如此敬重大礼,男孩为救娘亲给人磕头,感动了炮头,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当年自己借种的结果,都要帮助他,完成他忠孝心愿,“我要看看你娘病情,看还需要什么,然后帮助她治病。”
狗剩儿被说服,同意带赵老白回家。
离开赵家趟子,狗剩儿给母亲病压得沉默不语,山一样负担压垮了稚嫩的肩膀。赵老白找话说,找男孩感兴趣的话题,他说:“你都套住过啥?”
“狼,狍子。”
“喔,不简单。跟你爹学下套子?”赵老白趁机问。
“爹还教我下踩夹,钢对撸。”狗剩儿兴奋地说。
看得出他十分喜欢打猎,赵老白心里高兴,男孩这一特点蛤蟆没毛随根儿嘛!自己就是只老蛤蟆,打猎的根儿传给下一代,儿子赵永和是,还有这个尚未弄清身世——是否自己制造的儿子——男孩,也爱打猎。赵老白继续打猎话题:“你爹没教你打枪?”
“爹眼看不见,没法教我打枪,下套子,下夹子他摸索着教我。”狗剩儿说。
“你爹眼睛怎么啦?”
“熊瞎子舔瞎了他的眼,半拉脸肉也给舔光了。”
赵老白吃惊,他能够想象出来人被熊舔的惨象,遭遇熊破相留条命还是幸运,多少人被熊舔死啊!
“那是我爹坟。”狗剩儿指着林子中的一座坟茔说。
赵老白望了一眼,天下坟墓都相似,坟里埋葬的人不同。无论天王老子,草民百姓,死后都安静在荒冢里,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富有。狗剩儿他爹他爷都一样,那堆就如瞎猫触子(土拨鼠)遗弃的土堆一样没任何意义。
“前边就是我家啦。”狗剩儿说。
赵老白的心给完全拽回来。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彭山燕子送他到的大体是这个位置。彭山燕子说:“看见了吧,那个房子,”他指月光下的孤零零的木屋,“嘻,那个小娘们可好,细皮嫩肉的,咂咂贼大。”赵老白第一次当人种,去播撒种子,跟相好女人幽会不是一种心情,如何也提不起来浪漫的情趣。男女到了这份儿上,跟满街跑的公狗母狗无差别,都是狗炼丹(交配,丹即蛋讳语变调)鹅扎绒(交媾)!排除感情色彩无偿不是好事,避免由此生情,关系保持下去便麻烦了。
“娘,娘!”狗剩儿跑到前面去,手拽门把手喊叫,“来客啦!”
赵老白简单地整理下衣物,使自己整洁一些。心思没完全回来,还有一部分在十五年前的夜晚行走,接近木屋门口石头有道坎儿,需要高抬腿迈过去,迈不好要摔倒。陌生和熟悉的门出现在面前,他的心还像十五年前那个夜晚跳得那样剧烈……
大奶子女人身体像一张白纸贴在炕上,胸前干瘪如七八十岁老女人,毫无血色的脸很难看,病态的丑陋骇人。
“你是谁?”纸还能说话,声音如蚊鸣,大奶子女人问。
“听孩子说你病了,来看看你。”赵老白说。
“我要死啦。”大奶子女人绝望地说,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们不认识。”
赵老白寻思说什么,如何说。十四年前夜晚的事情,女人还记得吗?她会不会想不起来呢?
“我们不认识。”大奶子女人又说一句,像是故意说给在场的某一个人听。赵老白猜测不是说给自己,像似另一个人,果然如此,她说,“狗剩儿,去揪点倭瓜花,我想吃倭瓜花酱。”
“哎,娘。”狗剩儿跑出去。
屋内剩下赵老白和大奶子女人,他们两人先是对望,大奶子女人突然说:“你的声音变粗啦。”
“啊,你认出我来啦?”他惊喜道。
“十五年,唉,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你怎么才来呀?”她埋怨道。
“呜,呜。”赵老白吞吞吐吐,他想说借种的规则,到了如此程度让规则见鬼去吧。
“我打听过你?你呢?”大奶子女人心里冤屈,为打探他的消息,被迫躺在野山葡萄下,被知情者蹂躏。
赵老白哪里知道这些,借种后他没忘记这个女人,想他但没实际的行动,没向彭山燕子询问过。弥补总是带着缺憾,他说:“我不是来了嘛!来晚啦。”纸的某一位置湿润了,从心里流出的东西浸湿它。大奶子女人的话湿漉漉并带有苦味,说:“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么难过啊!”
“我能寻思出来。”
“你早该找我。”
痛苦如片风中的叶子在赵老白心里摇曳,如果说以前只是对女人本能的欲望,现在掺进被称为情感的东西,伤悲都是感情酿造的,他说,“你这是怎么啦?”
“我俩到底没缘。”她怆然道,“缘分可想,不可求。”
他了解了她悲怆的经历,不禁黯然泪下。
“你看到狗剩儿了吧?”
“嗯,好孩子。”
大奶子女人语出惊人,她说,“你儿子!”
儿子!天上掉下一个儿子,地上长出一个儿子吗?春种秋收,自己十五年前的夜晚播下的种子,在女人丰腴土地上长出苗。惊喜、欣慰、幸福,力口上淡淡的悲伤,悲喜交加赵老白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抱住她的头,狂亲那张纸……猛然被女人推开:“别让儿子看见。”
赵老白平静下来,再次凝望,深情地凝望。女人面容虽然病态但依然姣好,十五年前的夜晚没看清,肉体的读和目光读感觉不同,肉体读到的肉体全天下都一样,目光读到的则不同。他后悔道:“当时我们应该幵口说话,可惜我们没有。”
“他蹲就在窗户台底下,窗户敞开着……能说什么呢?”
激情易使人忘乎所以,使人昏厥,赵老白在那个夜晚奋力耕作,土地满意犁铧,终有了收获。
狗剩儿捧着倭瓜花进屋,说:“娘,揪来啦。”
“去给娘打倭瓜花酱,去吧。”大奶子女人说。
狗剩儿答应着走出去。
“你别说出去。”大奶子说。
“呣?”
“我答应他爹,不更名不改姓,你心里知道这码事就行。”
“嗯。”
“到什么时候,对谁都不要说,就是对狗剩儿也不能说。”大奶子女人叮嘱道。
赵老白能做到,向她表示一定做到。他说:“狗剩儿说你走血?”“走血。”
“没看看?”
“先生请了,药汤子喝了,不见效,始终哗哗的。”大奶子女人说她来了身子就不干净,血量太大,哗哗的有些夸张,但确实不是正常的量。
“咋落下这病?”他问。
大奶子女人愣怔。病根是不能说的秘密,涉及四年前一个少年,那年迷路的赵永和同狗剩儿相差三岁,尝到女人味道男孩既恋又贪,一夜几次,她不是不希望这样。不巧,次日便来了身子,男孩还要那个,她说:我脏身子(月经期自谓),不行!男孩就想要,坚决要。她说:等一等,过两天,走了你再……男孩犯瘾抓心挠肝,用拳头砸自己的东西。她怕他砸坏喽,深知闯红对自己不好,弄不好落下病,但可怜他,便同意冒得病危险满足他的要求。结果很坏,她真的患了病,行经流血,大走血。
赵老白见她不愿回答不再追问下去,说,“鹿血补血好使,我给你打鹿去。”
“鹿不好打吧?”大奶子女人问。
“你就别管了,一定弄头鹿回来。”赵老白说,“我这就去。”一听去猎鹿,狗剩儿要跟着去。“留在家照顾你娘。”赵老白说。“带我去吗……”男孩央求道。
大奶子女人说话了,“让他去吧,跟你打鹿……”
赵老白从女人眼里读出不止是带孩子打猎,让父子呆在一起时间多些,相处才有感情。他不能读出女人全部的想法,同意带狗剩儿去猎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