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被一个空泛的理想驱使,每天都忙忙碌碌地好像充实,其实连自己都不知道真正忙啥。就如同一个不善种地的农夫,每天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跟别的同辈人并无什么大区别,到头来收获却没有人家丰厚。人到中年始谙人生忧乐冷暖,这时好像懂得了再大的理想,若想实现也得每天都要奋斗,无奈客观条件已不允许,就这样在混沌中过了许多年。到真正开始悟出人生真谛,转眼间又临近生命的黄昏,这时的时光就要用天计算了。那么,每一天应该怎样度过呢?我常常地这样问自己。
应该说,生活对于每一个人都是非常公平合理的,不同的只是穷富有别,地位高低不一。然而,这却不能左右人的生死,从本质上说还是平等的。世界上有许多权贵富翁,都想凭借权钱延长寿命,甚至于让人高呼万岁祝福,却没有哪一个是达到目的的,到该死的时候照样命归九泉。所以我说,人把生死的事情想通了,就算是个真正明白人了,对于那些身外之名之钱之位,十有八九也就会看得轻淡了。
人在生活里的不愉快,别别扭扭,皱皱巴巴,除了是客观造成的,其实更多时候得怨自己。现在人们张口闭口好讲心态,仔细想想是有一定道理的。可是好的心态是哪里来的呢?官位可以由人封,金钱可以由人给,名气可以由人炒,只是从未听说过,谁给谁制造个好心态,看来归根到底得靠自己。按照大多数人的方式生活,心态平衡以后就会愉快,生命的每一天都好似初升太阳,散放出新鲜蓬勃的光芒。
有次在一个会议上,遇到几位老朋友。当问及他们退休后的生活时,都无一例外地回答说“凑合”,语调上显得非常无奈和凄切。我听后确实不以为然,就随口说出:“干嘛凑合,我觉得好日子刚开始,每一天都很可爱,我们要过好每一天。”说后我立刻意识到不妥,多少有些失言,怕伤害这几位老哥们儿,赶快又马上找补说:“当然,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不过只要健康就快乐。”这找补的一句话,乍听好像有点儿言不由衷,然而它却是我的真实想法。这个想法是我从切身体会和从旁观察出来的。
跟这几位朋友的想法所以不同,我事后想了想,主要还是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从过去说,这几位朋友没有我的坎坷经历,他们在平静的环境里生活、做官,前几年突然地让出位子退了休,多多少少会有些失落的感觉;从现在说,这几位朋友比我退休早好几年,退休金自然要比正常工资少许多,经济情况也就比我早窘迫几年,他们用“凑合”概括自己的情况,我想也还是比较符合实际的。更何况,这会儿在许多事情上没有按照政策一视同仁的对待,存在着看人下菜碟的现象,以及人情冷暖的急剧变化,难免会让正派人有想法。他们的这种心态我非常理解。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生老病死毕竟是人生规律,谁又能够违反得了呢?就在我写这篇小文章时,媒体报道了美国传媒大王默多克突然发现患有老年前列腺癌,就像当初报道他娶了华裔小媳妇一样,在全球引起读者的兴趣和关注。我读了这则社会新闻后,想到的则是应该如何生活——这个人人都会思索的问题。我想,在生活如此丰富多彩的今天,除非真正为吃喝终日犯愁者外,更多的人还是有条件考虑如何过好每一天时光的。这也就是一些人说的生活质量。
当我们说过好每一天的时候,当然要包括物质上的享受,把物质享受视为资产阶级方式的说法,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已经消失了。我们既然创造了物质财富,为什么就不能理直气壮地享受呢?不过对于衣食有着的人来说,我想这过好每一天的含义,主要还是在精神调适方面。倘若在精神上有障碍,再无衣食温饱之忧,甚至于有万贯家财,都不会有真正的快乐。快乐而健康的生活,不仅是人的本能,更是人的美好追求。每一个人都不会拒绝。
人的寿命总是有限的,即使再长寿也难越几十年,在这有限的生命舒展期里,很少有人可以预想未来。但是每天睁开眼睛之后,想想怎样度过这一天,尽量让自己活得愉快,起码不要自找烦恼,我想这就是最大的享受了。高兴地过好每一天,让每天都有个好心情,这比拥有高官厚禄,我看更有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