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开始懂事的时候起,中国这个称谓在我的心目中就无比神圣,然而她在我的意识里,似乎又是这般地概念。直到有一天,为某件小事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我才自言自语地说:“哦,这就是我的中国。”其后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加深,在我的思想感情上,中国这两个字就越来越亲,我的命运跟她是那么密不可分。她有喜事我高兴,她有难处我担忧。走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我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小时候常听长辈们说,中国人被洋人讥笑为“东亚病夫”,那时我以为这只是指在体魄上,长大后才知道这更是在国力上,尤其是在我们作为人的尊严上。直到今天我还清楚地记得,在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上容国团拿到男子单打冠军时,五星红旗在世人面前冉冉升起,激动得我一夜都未睡好觉。一遍又一遍地听广播,眼泪也就一遍一遍地流,我为我们的中国而高兴,我为我们的运动员而欢呼。这时候的感情,你也许说不清、道不明,然而,冷静下来就会明白,这正是为了亲爱的中国。从那以后,只要看体育比赛,如果是中国一路领先,我就会高高兴兴地看下去,反之我立刻就会关掉电视机。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口气——中国人应该胜利。所以,至今我都不愿意看足球比赛,没兴趣的主要原因,就是中国的足球队太让我扫兴了。实在吞不下这颗失败的酸果子。
那年去奥地利访问,乘坐出租汽车,司机对我们爱答不理,气得我们质问他,直到他说:“对不起,我以为你们是日本人哪。”然后他又饶有兴趣地说,他和他的家人如何向往中国,听说北京的烤鸭多么好吃,我们才高兴地跟他攀谈。为此我写了《柔情似水维也纳》的散文。同样,在那年路过莫斯科时,只因当时苏联大兵的不友好,我一气之下入境又立刻出关,使得同行的老作家康濯先生,以及中国民航的工作人员一再为我惋惜。我仍然宁要这口舒心的气,也不想在年轻时心仪过的莫斯科停留,我的散文《拒绝莫斯科》,就是写我对这件事的感情经历。这些事情我之所以看得如此之重,是我觉得他们在羞辱中国人,倘若是欧美人他们就会客气。中国,这时在我的潜意识里,就是这么具体,就是这么威严,就是这么不可侵犯。
现在,我们古老而又年轻的中国,堂堂正正地屹立在世界上了,尽管她还有这样那样的困难,她还有许多事情也并非都尽如人意,我们甚至于不客气地议论她,目的只是希望她更强大、更富裕。这就是我作为一个普通公民的思想感情。同样也是中国在我思想感情上的地位。
那年南北三江洪水大作,其后的四川汶川大地震,分分秒秒牵动着我们的心,为生活困难的灾民担忧,为奋战士兵的英勇流泪。只是想随时知道灾区的情况,我们宁可放过喜欢的节目,也要及时打开电视机看新闻。当得知灾民的需要之后,许多人满含热泪送上钱物,表示一下情同手足的心意,就连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都要用义务劳动送上爱心,仿佛这样才会心安地读书。当洪水被战胜之后,当地震停息之后,人们并未完全沉醉在喜悦中,更多的人都在发问:“这是怎么搞的,难道都是老天的不是?我们自己就没有责任吗?”那种责任感引发出的不安和关切,简直让你感动得无法表达,只能连连地唏嘘感叹。
这一切在说明什么呢?仅仅是个同情和牵挂吗?不,这正是对中国山河的眷恋,不然对破坏自然生态的人,就不会有诅咒式的詈骂,恨不得立刻把他们绳之以法。在我们的思想感情上,中国这时就是这么凝重。
在中国的怀抱里,我们日复一日地生活着,也许说不出准确的感觉,但是在某些具体的事情上,你就会意识到中国是那么神圣而亲切。我没有诗人的词句赞美她,我没有歌者的歌喉歌颂她。我只能说:呵,中国,你存在于我的思想感情上。我常常地为你或喜或忧的事流泪,而且总是自言自语地说:“这就是我的中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