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阳长公主走的心不甘情不愿,霍容玥却稍稍解气,可解气之后更多的是担心,远去西山的长孙昭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夜深人静时还忍不住自我怀疑,难道她真没有将长孙昭放在心上不成,明知道他此行有危险却无所作为。
“唉……”她无意溢出一声叹息。
拂晓已很久不曾给霍容玥守夜,她大病初愈不敢让她多劳累,这晚也是她要求很久才留下来的。听到霍容玥叹息,她心里抖了一抖,低声问:“姑娘叹什么气呢?”
霍容玥低笑一声,“你们好像很少唤我姑娘了。”
拂晓一怔,翻身趴着手撑着脑袋怔怔的:“侯爷待姑娘很好,您是平宁侯夫人自然要称呼您夫人的,不过您在奴婢和梦棋心中永远都是霍家小姑娘。”
霍家小姑娘。霍容玥细细品着这几个字继而失笑:“是啊,霍家小姑娘。”
夜深人静霍容玥没再说什么,只是躺在床上也睡不好,盯着黑漆漆的帐子发呆,偶尔侧耳细听还能听到拂晓间或沉重的呼吸声,大约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吧?想到拂晓自然也会想到梦棋,前世她们这时候已经被许了人家,但今生她们大约不能和前世伴侣相聚,她做人主子的只能换个法子补偿他们,好在长孙昭手下有许多为成亲的官兵,只要他们不看低两人的身份又是能踏实过日子的,她便由着两人心意让她们挑个喜欢的,日后也好放出府去做平头百姓,总比生下来的孩子还做家生子的好。
这一夜睡睡醒醒不知在梦里还是夜里,早起时镜中人眼下有深深的青影,霍容玥吩咐新提拔上来的梳头丫鬟给她擦上脂粉掩住,不曾想还未梳好头发明珠小姑娘便被奶娘抱着过来。
奶娘一脸惶恐,低声解释道:“大姑娘一醒便找着要娘亲,奴才哄不住这才……”
有关明珠小姑娘贴身伺候的人都是夫妻俩亲自调教的,奶娘倒是个不错的,不过她深知侯爷威仪,是以在回夫人话时也格外小心。
霍容玥倒没有责怪,女儿亲近她高兴还来不及,当下散着头发抱过直直伸着肉胳膊的明珠小姑娘,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才听明珠小姑娘疑惑的看向卧房里头:“爹爹……”
这是想爹爹了,霍容玥悄悄抱紧明珠小姑娘安慰道:“爹爹出门了,过几天就回来陪着明珠好不?”
明珠小姑娘也不是执拗性子,况且她现在近一岁许多话都能似懂非懂听个差不多,因而也不再闹着找爹爹,而霍容玥因她一句爹爹又恍惚起来,前世长孙昭在出征中重伤,按说西山之行不会出事才对,难道会出现什么变故?现在只愿他平安回来,那也不算违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长孙昭一定不会出事的。
重新挽过发,霍容玥让各处管事到花厅议事,还未说个开头便听门房来报,太子殿下驾到。她心里一紧,难道长孙昭出了什么事不成?
惴惴不安行到前院拜见太子,太子神色郑重,俊逸的脸庞上满是担忧。伺候他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很少这样情绪外露,霍容玥也是晓得的,一时间一颗心揪的紧紧的,又疼又怕。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千岁。”霍容玥福身行礼,那担忧都写在了脸上。
太子久久没有说话,好长时间才唤她起身,而后将身边的下人都遣了出去独留他们两人呆在书房里。
霍容玥思虑片刻才缓缓开口:“不知殿下到访所为何事?”
她声音又轻又低,秀丽的脸庞毫无血色。宋熙和盯着这样的她有片刻不知所措,不过这情绪只是一瞬,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正了神色,悲痛又低哑道:“表哥出事了。”
什么?“夫君怎么了?”
霍容玥的心直直往下坠,走之前长孙昭就跟他说太子早就查出来西山之行是旁人设置的陷阱,只是没说是不是宏敏帝故意用来陷害他的,可他说已经与太子商议好应对之策,一定不会出事的。
“夫君不是说不会出事的吗?”霍容玥悲戚反问,整个人都是慌乱无依的。
宋熙和深深盯着她的眸子:“表哥还是将计划告诉你了?”他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霍容玥蓦地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早在长孙昭动身之前的那个晚上他犹豫许久才告诉她西山之行会出些岔子,但他却不会出事的,他与太子早就想好了对策,到时会出现一些有关他的不好事情叫她都不要相信,只是他一直没说是什么事情,她心里猜着无外乎是伤病之类,可她没想到他答应的好好的居然会真的出事。
“求太子殿下告知夫君的状况。”霍容玥忽的跪下祈求,若是太子来府上告知那一定是够严重了,心里茫然的同时居然在想若是他没了,那她带着明珠可该怎么过活,况且她还刚刚开罪过庐阳长公主,若是没了长孙昭,那庐阳长公主一定会不依不饶的,看来她果然不够爱他,这时候还想着这些事情。
太子没说话,忽然自言自语问了一句:“也不知你有什么本事,竟然让昭表哥两世都迷得团团转。”
霍容玥一惊,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她也确实问了出来。
太子面无表情,“你早就知晓我与你是一样的罢?”
见她点头,他无悲无喜。而下一句却将霍容玥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前世既是有夫之妇那今生有为何来招惹不属于你的人,想做个寡妇好继续享受平宁侯遗孀的好处?”
霍容玥脸一红,在赐婚圣旨刚下来时她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可与长孙昭生活在一起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了那样的想法,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早就将长孙昭视为今生良人,但被太子这样质问还是觉得于心不安。
“罢了,也怪本宫乱点鸳鸯谱将你们二人凑合在一起,不过这次你目的可以达成,以后都能顶着平宁侯遗孀的名头过日子,你放心,看着表哥的面子本宫也会看顾你们母女二人的,何况明珠是表哥唯一的骨肉!”
太子说完就要走,还未挪动脚步便察觉被人拉住了衣袖,方才还红着脸的女人此刻脸色煞白,紧紧盯着他颤声问:“殿下到底是何意思,夫君他到底出了何事?”
“本宫问你若是让你在表哥和明珠之间选一个,你选哪个?”话刚出口,宋熙和却也觉得过了,他不过是想为前世的表哥出口气,却也忘记眼前的女人未曾做错什么,若说错处便是害的表哥一生害尽相思、郁郁而终。
霍容玥早已眼泪汪汪,泪珠子断线似的滑满双颊,有雾气不时遮住眼眶。
“夫君是妾身此生挚爱,妾身断不能放弃,明珠她是妾身两世才求来的孩子,妾身也不能放弃,若殿下觉得出不了心头恶气便将妾身性命拿去,妾身绝无怨言,更不敢让夫君知晓。”
太子神情一震,显然没想到眼前女人如此决绝,甚至连唯一威胁到他的事也许诺下来,但是有前一句也就够了,他深深看了霍容玥一眼,转身就走。留下霍容玥一人失声痛哭,无助的像失去最心爱的珍宝。
当晚长孙昭便被太子身边的人抬着送了回来,他胸前还裹着白纱布很是虚弱的样子,可霍容玥见到他就瞬间心安,只要人能回来就行,只要活着就行。
明珠小姑娘与下人不明就里,听到侯爷回来的消息就急吼吼抱着小姑娘来看望父亲,可到了正房见到长孙昭的样子又不敢挪步,再蠢笨也知晓此时来错了时机,霍容玥没与她们计较,抱过明珠小姑娘让她趴在床边叫父亲。
“爹爹,爹爹,爹爹……”明珠小姑娘别的不会说,但只有爹爹两字叫的最是清晰,这是他走的这几天霍容玥耐着心思教出来的结果。
可躺在床上的长孙昭皱着眉头一无所觉,霍容玥也不难过,抱着明珠小姑娘坐在床边看着他,她诊过脉,胸口受了剑伤却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到根骨,休养几日便好,而他一直睡着没醒大约是因为太子殿下命人在他的药里加了睡眠散,这样也好,等他醒来伤口也没那么痛了。
明珠小姑娘一向爱玩,最不喜欢在屋里呆着,平日里都是让奶娘抱着四处在府里转悠玩耍,可今日竟难得耐起性子守在爹爹床边哦哦说着父母听不懂的话,霍容玥只是笑,等到明珠说困了被奶娘抱下去睡觉才趴在床边盯着他看。
“咱们以前有过什么吗?”霍容玥想起太子说的话都是阵阵难受,她并不记得前世有认识过长孙昭,平宁侯长孙昭是活在少女春闺里的战神将军,与她是天差地别。
好在,今生终于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