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顾望北点头,“你是她儿媳妇,你去的话,也是说得过去。”
“那就这样说定了,今天也不早了,老四跟时悠想必也累。”顾大太太喊了兰姨来,吩咐她道,“去给他们做碗面吃吧,一会儿吃完了,你们上楼去睡觉。”
顾家的几个保姆,包括兰姨在内,年三十跟大年初一都是回家过年的。不过,初二兰姨就过来了。
“好,我这就去。”兰姨应着,转身去了厨房。
这边才消停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顾大太太靠得最近,顺手便拿起电话接听起来。
“怎么?阿嵘是什么问题?您先别哭,好好说清楚了。”那头打电话过来的,还是罗兰芝,顾大太太脸色一点点变了,渐渐有些凝重起来,“好,那让爸接。”
“这又是怎么了?”顾望北见大儿媳妇脸色不对劲,心下也“咯噔”一下,继而沉着脸接过电话来。
甄嵘突然晕倒,之后陆成军便开车送她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得出来的结论是,甄嵘患了尿毒症,而且还是晚期。罗兰芝万万没有想到,才认回女儿来,女儿竟然就得了这样的大病。
虽然现在时代发展得很迅速,医疗水平较之以前,也是大大提高。但是罗兰芝到底心疼女儿,总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所以,得到这个消息,一时接受不了,不免又要把账算在顾家人头上。
她想着,如果不是今天那两个人来陆家,说那些话,把人给气到了,又怎么会突然晕倒?
罗兰芝一边哭,一边说骂:“你们父子真是歹毒的心肠,就是见不得我跟女儿相认是不是?非得过来把我的阿嵘给气得生病了。顾望北,我告诉你们,如果我女儿真出了什么事情,我是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的阿嵘……”她越想越是止不住地落泪,抽泣道,“老天爷真是瞎了眼睛,为什么让她遭受这种罪?为什么……”
“尿毒症晚期?”顾望北隆起眉心,“早干什么去了?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
“还不是那两个给害的。”她口中的那两个,说的是顾仲谦跟夏时悠,“我的阿嵘,本来可是好好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就今天,他们过来无端胡说八道,非得提起以前的事情,让阿嵘受伤了。”
顾望北觉得她这是无理取闹,脸色越发沉了下去:“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罗兰芝说,“我当然是想我的阿嵘健健康康的,现在医生说,尿毒症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找到合适的****,换一个。兄弟姐妹之间的匹配率比常人要高,所以,我要顾仲谦一颗肾。”
“要他一颗肾?”顾望北气得连连咳嗽,整个人都抖起来,“你怎么不要他的命?”
“我倒是想要他的命,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生他下来。”罗兰芝咬牙切齿,“顾望北,这是你欠我的,是你们父子欠我的。今天,你们必须还给我。”
“滚一边去!”老爷子忍无可忍,狠狠挂上电话,气得脸红脖子粗。
“什么意思啊?什么要一颗肾?”顾大太太说,“爸,阿嵘得了尿毒症?她要谁的肾脏?”
顾望北气得狠狠砸了一只茶杯,巴掌在桌子上拍得“啪啪”响。
“这个女人,真是心肠歹毒!想这些年来,我真是瞎了双眼。”顾望北望向幼子说,“她的女儿患有尿毒症,却怪到我儿子头上来。竟然说,想让我儿子捐赠一颗肾出去,她想得美!”
电话又响起来,顾望北直接把线给拔了。
顾大太太也觉得可笑,摇头:“阿嵘的事情,的确令人惋惜。只不过,老四凭什么要给?这老太太,还真是霸道得可以。她对老四不疼不爱的,这种时候,就想起来了?这吃相,也是忒难看了点。”
何婉淑道:“老四跟阿嵘是亲姐弟,亲兄弟姐妹之间,****匹配度极高。所以,现在来说,基本上就是老四能够救得了她的命。”
“生死有命!”顾大太太道,“就算是亲的,又怎么样?不给她还能过来抢不成?再说了,虽然亲姐弟之间匹配度高一些,又不是没有其它合适的****了。陆家多厉害啊,怎么不花大价钱自己找去。可笑至极,老四现在什么身价,她不知道啊。老四的一颗肾,也是她要得起的吗。”
何婉淑说:“这个要求,的确是过分了些。”
“岂止过分一些,简直脸皮太厚。”顾大太太说,“要是仲文还在的话,也不晓得,她是不是对仲文也这样。不过,叫仲文看清楚她这副嘴脸也好,省得还对她抱有什么好的幻想。”
何婉淑轻轻拉了拉顾大太太袖子,冲顾望北那边使了个眼色,顾大太太也就闭嘴不说话了。
而顾仲谦,全程都是一副浑然不上心的表情。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动气失落。左右,他对自己那个所谓的母亲,早就已经不再抱有任何期待跟希望。
刚刚那番话,她是绝对说得出口。
吃完面条回了卧室,将两个孩子哄睡着了,夏时悠才问丈夫道:“你是怎么想的呀?”
“什么怎么想的?”顾仲谦抬眸看妻子,继而明白过来,扯唇轻笑说,“你还真把这件事情听进去了?”
夏时悠撇撇嘴巴说:“反正我不管,我不许你给。”
顾仲谦笑着坐到妻子身边去,搂着她道:“想什么呢。”望着她,又说,“她是死是活,我管不着,这件事情,我也根本不放在心上。我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夏时悠侧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就是今天晚上在车上说的事情,你的一句话,提醒了我。”顾仲谦臂弯搂着妻子,认真道,“当初我让徐明去查的时候,只是查了她们两个是不是她老人家当年遗弃的女儿,并没有确定别的。现在想想,或许真就如你所说,你的母亲,根本不是她老人家亲生的。时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照常可以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可万一要是我们猜测的是错的呢?或许,她老人家就是偏心,偏心得没有道理。那,怎么办?”
“最坏,也就是现在这样了。但是,总得抱有希望,这个好消息。”顾仲谦轻轻捏着妻子耳垂,沉声说,“到时候……你的心理障碍,或许可以自动消除。”
“但愿能过如此。”夏时悠点点头,心中有些小雀跃,主动将脑袋靠进丈夫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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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罗兰芝杀到了顾家老宅来。
老太太,依旧打扮得十分干净优雅。只不过,再不是从前那般冷静淡然了,现在的表情,像是能够吃人一样。
“顾望北!顾仲谦!人呢?”一进来,就大声吵嚷起来。
现在还早,才早上六七点钟。又是大过年的,都不上班,肯定都还在休息。
兰姨起得早,在做早餐,听到声音跑了来说:“老太太,老先生他们都还在休息呢。现在还不到七点钟,都是睡觉,您可小声点,别吵到他们。”
“睡什么觉!”罗兰芝反正就是来撒泼的,微弯腰,就将桌子上的茶具给掳到地上来,碎了一地,“我的女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命都快没有了,他们还在睡觉!我们母女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顾望北,顾仲谦,你们给我下来。”
夏时悠睡得迷迷糊糊的,睡眼惺忪从男人臂弯里抬起头来,伸手揉了揉眼睛。
“谁来了?楼下好吵。”她打了个哈欠,眼睛又缓缓阖上。
顾仲谦耳力好,睡眠也浅,他早听到声音了。
“别管。”大手轻轻捂住妻子双耳,在她耳边低声说,“睡吧,时间还早。”
罗兰芝一番撒泼胡闹,倒是真把老爷子跟何女士给吵醒了。老爷子穿着一身深褐色的丝绸质地睡衣,站在二楼楼梯口处,阴沉着一张脸望着楼下的老太太。
“大早上的,吵什么吵。”顾望北声音浑厚有力,一脸怒气。
罗兰芝道:“顾仲谦呢?怎么,现在不肯下来了?”
“再大声说一句话,阿兰,立马去报警,就说有人私闯民宅。”顾望北眸子含着怒火,怒视着罗兰芝,“你这个女人,真是够可以的。怎么,这么大早杀来顾家,就是为了讨要我儿子一颗肾?”
“他气得我阿嵘生病住院,他不该负责吗?”罗兰芝说,“要一颗肾不算事,反正他有两个,拿了一个,又死不了。”
老爷子真是被气得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这老爷子,还是头一回笑成这样。
罗兰芝就安安静静看着他,等他笑完了,她才说:“他是我生下来的,当年我给了他一条命。现在,不过就是要他一颗肾,还不乐意了?他怎么不想想,当初如果不是我,他活得了吗?”
顾望北哼哼笑道:“兰芝,你是现在变成了这样,还是其实你一早就是这样的?年轻时候的你,端庄大方,美丽骄傲。虽然也有些小脾气小固执,但是你却那样完美。可是现在的你呢?自私恶毒,莫名其妙,完全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当初的你就是这样,那我顾望北真是瞎了眼睛,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辜负了另外一个这么些年。”
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恰好何婉淑端着茶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