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这一窝子姐妹说的热闹,坐在上首的陶老夫人听到了,便叫一众姊妹们过去,问她们乐什么呢,逢兰是家中最小的姑娘,生的娇美可爱,又兼性子活泼,当即口齿清晰的又说了一遍笑料,陶老夫人听罢,笑捏逢兰的小脸:“你个淘气的小猴儿。”
笑罢,陶老夫人发话道:“也别老在我这儿待着了,你们娘们回屋说些体己话吧。”出嫁的五位姑娘里头,逢夏正在坐月子,逢珍去岁十月已亡故,其余三个,逢蓉出自大房,逢萍出自二房,逢春出自三房,曹氏领了逢蓉离开,施氏携逢萍告退,至于逢春……高氏带不走。
打发人散了后,福安堂便只留了陶老夫人的嫡女陶璧以及逢春,陶璧在同辈中排行最末,算是陶老夫人的老来女,今年刚过三十岁,生有一儿一女,因女儿还未出嫁,所以这些年来照就回娘家,至于陶老夫人的另一个庶女陶绵,因女儿已嫁人,今天要款待姑爷,便没回娘家。
“娘,我三嫂今天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你又给她脸子瞧了?”与自家亲娘说话,陶璧便没多大顾忌,心里想什么,便问了什么,至于逢春,陶璧并不担心她会去搬弄是非,在陶璧的印象里,这个庶出的侄女一惯安静本分,更何况,这个麻雀一朝变凤凰的侄女,近来与嫡母不大对付。
大过节的,陶老夫人本不欲提三媳妇的糟心事,不过,既然亲女儿问了,陶老夫人便简单说了些:“你三嫂不是有一个姐姐嘛,她男人近来摊上大麻烦了。”
陶璧挨在母亲身侧,闻言追问:“多大的麻烦?”
陶老夫人冷哼一声:“她姐姐膝下有两个庶女,一个许给了咱家则哥儿。”起初,陶老夫人不太同意这桩婚事,后来,经不住小儿子的请求,再看康氏也还算可以,还是应了,“另一个比逢则媳妇小一点,给了襄阳王为妾,襄阳王都六十多岁了,做那丫头的祖父都绰绰有余。”
陶璧面露不屑道:“这也太缺德了。”襄阳王都那么大岁数了,待他两腿一蹬,那姑娘后半辈子也算完了。
旁听观众逢春心里默道:陶景同样是个缺德爹。
“谁说不是呢,亏的那夫妻俩下得了手。”陶老夫人拨着盖碗上的茶盖,面上露出一股很奇怪的神色,“他们想借此攀附襄阳王,只怕怎么也没想到,倒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陶璧忙竖耳细听,只听陶老夫人接着道:“逢则媳妇你也见过,生的是个美人,她那个妹妹只怕也错不到哪里去,襄阳王极喜美色,对那康家丫头倒也颇宠。”顿了一顿,陶老夫人才道,“襄阳王的子孙中,多酒色之徒,见了康家丫头那样的美人,岂有不起意的……”
轻轻‘啊’了一声,陶璧惊得捂住了嘴,逢春也是一呆:也就是说襄阳王被戴绿帽子了?
“纸哪能包的住火,这丑事一现,襄阳王大怒,立时杖毙了那康家丫头。”因高氏需求助帮忙,只能将所知实情据实已告,陶老夫人声音平淡道,“康家丫头被活生生打死后,襄阳王尤不罢休息怒,又寻了个由头,将康家老爷撤职罢官,下了牢狱。”
“襄阳王是皇室宗亲,康家求路无门,便求到了你三嫂这里。”陶老夫人面色平静道,“那是她亲姐姐,她岂能撒手不理,我前阵子才发作过她,她自己不敢来求我,就又哄你那傻三哥。”
讲实话,陶璧也很替自家三哥发愁:“三哥耳根也太软了些。”
陶老夫人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三哥那个糊涂蛋,真是要愁死人,这么大个人了,是非不辨,亲疏不分,好端端的闺女乱许人,不相干的人,他倒帮的勤快。”
当着被乱点鸳鸯谱的逢春,陶璧也不好评价些什么,便道:“那这事,娘会管么?”
陶老夫人轻瞪陶璧一眼:“论辈分,襄阳王还是皇上的王叔呢,我怎么管?康家老爷要是冤枉下狱,还可以另当别论,就他这种德行,你大哥凭什么为他进这趟浑水,自己做的孽,自己受着吧。”
说完高氏最近的烦扰之事,陶老夫人扭头对逢春道:“春丫头,我已给你爹交代过,叫他不许拿这事寻你,他要背地里找你说,你也不要理会。”
逢春轻轻应了声是。
陶璧听完八卦故事,又笑问逢春:“春丫头,你成亲也有一阵子了,有喜讯了没?”
逢春垂下脑袋,轻轻摇头。
提起两个孙女的子嗣之事,陶老夫人又一次怒气上涌,压下心中怒气,温言宽慰逢春:“这儿女之事,你也别太心急,给你诊脉的那位乔太医,医术极好,你安心调养着,儿女的缘分若到了,挡都挡不住,只是……你婆婆和姑爷那边,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逢春再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们也都让我好生养着。”
陶老夫人轻叹一口气:“你那婆婆是个极善之人,你好好孝敬着,只要她愿意护你,你在府里的日子,就会舒服许多。”
逢春深以为然:“祖母的教诲,我一直都记着。”
“你婆婆心善,你姑爷也叫你拢着了。”单凭逢春的家世和出身,她在姜家还没有善妒的资格,姜家姑爷不愿纳妾要通房,只能说明,一颗心全挂在了孙女身上,陶老夫人再度谆谆教诲道,“春丫头,你的日子现在虽称心安稳,但切不可轻狂骄纵起来,婆媳关系,夫妻情分,都要珍惜维护好,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逢春依旧点头应是,待陶老夫人说教完了,陶璧又笑着说道:“娘,环丫头叫我姐姐那里聘走了,接下来该瑶丫头了吧,她也过十四了,今年年底及笄,她的亲事可有眉目了?”
“瑶丫头的脾气不好,又心高气傲,她受不住委屈,依我看,给她寻个差不多的夫家,夫婿的脾气要软和些,若是有什么争执吵闹,她也不很吃亏不是。”到底是亲孙女,陶老夫人也盼逢瑶过的安稳顺遂,“我相中过两家,给你三嫂提了,她找借口推掉了。”
陶璧不置可否道:“当娘的,大都盼着高门嫁女。”
“说来,宝政也到能说亲的年纪了,把瑶丫头说给他如何?”陶老夫人忽然说道。
秦宝政乃是陶璧的长子,年岁略大逢瑶一点,听到亲娘的提议,陶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不成,不成,瑶丫头当我侄女就够了,当儿媳妇还差些。”见老娘脸上不太好看,忙解释道,“您老也说了,瑶丫头心高气傲,脾气又不好,您不想委屈她,就委屈我和您亲外孙嘛。”
亲上加亲,有利处,也有弊处,若是姑娘端庄懂事,自是好事,若那姑娘跋扈嚣张,不敬婆婆,不尊夫婿,下手管教的狠了,不免有碍亲戚情分,若是不加以约束管制,那还过不过日子了……陶璧蹭着母亲再道:“环丫头性子软,姐姐聘了她给自己的庶子,还算两相得宜,瑶丫头还是算了,我宁肯要兰丫头,也不想要她当儿媳妇。”
“我不过是随口一提,你也不用当真。”陶老夫人叹气道,“逢蓉、逢兰在你大嫂身边长大,两个丫头都很好,亏就亏在不是你大嫂亲生的。”
陶璧口吻悠悠道:“若她俩是大嫂亲出,就凭咱家的地位,配个王孙公子也使得,不过,大嫂也算十分厚道了,逢蓉的公爹虽从永宁伯府分了出来,但她公爹仕途不错,姑爷也挺上进,她婆婆没有嫡子,拿她姑爷当亲子养大的,逢蓉一进门又生了儿子,日子过的也算红火了……唔,逢兰只比逢瑶小一岁,她的事有什么眉目么?”
陶老夫人偏心倚重大儿媳,并非毫无缘由,曹氏操持家业,孝顺婆婆,样样在行,便是两个非亲生的庶女,也是用了心思教养,陶老夫人看着长子房里一团和气,焉能不多喜爱一些曹氏。
听女儿提及逢兰,陶老夫人又起了聊天的兴致,说道:“你大嫂有个姨表妹,就是姚阁老的长媳,年前从外地回了京,她有一个小儿子,唤作铭哥儿,今年十四岁,听你大嫂的意思,似乎那个小子,瞧上咱家逢兰了。”
陶璧一脸怀疑道:“真的?那姚夫人的意思呢?”逢兰再好,到底是庶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去考虑逢兰当儿媳妇。
“姚夫人应是中意铭哥儿的姑家表妹,就是春丫头的小姑子。”陶老夫人理智的分析道,“那位姜家姑娘,是逢春婆母唯一的闺女,长公主和亲家公也都极喜爱的,若是讨了她做儿媳,姚家铭哥儿日后的前程,哪怕不是平步青云,起码也能一帆风顺。”
陶璧目光一转,立时扭视逢春,问道:“春丫头,你现在是姜家媳妇,对这事可知道一些?”
逢春想了一想,斟酌着说道:“姚舅母来过几回家里,待阿箬确实也挺热情,不过,我瞧阿箬的态度,应是只当姚铭是舅家表哥,姚铭也只是规矩的说话,并没什么特别的举动,我婆婆的心思,我瞧不大出来,阿箬在家里很受宠,我想,若是她不情愿,公爹婆母应该不会勉强她。”
古代的婚姻大事,也并非全是父母媒妁包办,也有少数的青梅竹马或者两厢情愿,不过,那得看缘分,还得看老天爷给不给这个面子。
陶老夫人沉吟片刻后,说道:“姚家满门清贵,若能结成亲家,那是逢兰命里有福,若姚夫人真瞧不上逢兰,咱们家也无需上赶着,我们陶家的姑娘,哪怕是庶出的,照样能说到好人家,你大嫂行事稳重,必不会委屈了逢兰……唉,说来说去,还是逢瑶最愁人,她那个脾气,若是进了显赫门庭,容易生事啊。”
“哎哟,娘,您为瑶丫头着想,帮她相看亲事,三嫂还不领您的情,您还费这么多心思做什么,三哥三嫂是她亲爹亲娘,他们女儿的婚事,叫他们自己操心去,您呀,还是多保重身子,少操些闲心,女儿还盼着您长命百岁呢。”陶璧抱着陶老夫人的胳膊,一幅小女儿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