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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愿

出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爷爷,是个尝遍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的老人。打小家里很穷,兄弟姐妹又多,迫于生机,也为了糊口,十岁时就随着师父走南闯北,做起了茶担生意。

爷爷是个老实人,更是个聪明人,师父的那些看家本领很快就学到了手,特别是翻碗茶。爷爷站在客厅门口,单手托盘,盘中放四杯茶,边跳舞边表演。先是由左向右,再从右向左,侧身迂回至桌前,单手出盘飞舞,从胸至腹部,很随意地绕着腰间翻转,整个身体随着托盘走向而相应摆动,重复三遍后,这才将托盘中的第一杯茶敬献给老相公。就这样,重复着将四杯茶一一敬过,很是热闹,也很惊险。因为茶水是滚烫的,但凭着熟练的技术,爷爷做到了滴水不洒,也从没有失过手,往往在翻碗的瞬间,总会迎来一片赞扬声,特别是在生意轧交时,爷爷也能独挡一面,深得师父的厚爱。

爷爷说过,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婚事和庆寿。婚事不仅能看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和英俊帅气的新郎官,还能得到一份糖果,把它带回来与兄弟姐妹一起分享,那种感觉是最好的。而在旧时,庆寿是有钱人家的专利,由于经济生活和医疗水平的限制,人生六十已是古来稀,所以有钱人家早的四十岁就做寿,能做六十大寿的人家也就很是荣耀的。

随着年龄的增加,在爷爷的心里,就多了一个梦想,就是等自己也老的时候,也要让家人为自己做一次寿。爷爷知道,像自己这样的穷人家,有这样的想法是很不现实的。

就这样,从结婚到生子,到抚养自己的四个孩子和两位老人,生活的重担压在爷爷一个人身上,生活的艰辛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这个做寿的愿望也就成了日常闲聊时的一种闲话,能让这个家平平安安地过下去已是不易,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时光的流逝间,爷爷从青年慢慢变成了中年,四个子女也一个个长大成家立业,这个从最初的两人世界变成了有二十八人组织的大家庭。

在爷爷五十九岁时,一直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却很少提起,因为爷爷知道,我们那边的风俗六十大寿就是要在这一年提前做的,爷爷怕自己提出来后,子女会为他圆这个愿望。在当时,虽说已实行了分田到户,可四个子女都没有太多的积蓄,而村上已有人家在蠢蠢欲动,正准备着材料盖平房。

爷爷没说,子女们还是提了出来,说四家都出点钱,一定要像像样样地为他做六十大寿。此时的爷爷倒像是局外人,说这事不急,这个愿望总会实现的,还是等到八十岁再做吧。四个子女与他急,不想爷爷更急,说只要你们四家都盖起了楼房,到那时,你们不提出来,我会自己主动要求你们为我庆寿的。

终于,我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四个子女不仅都在乡下建起了楼房,还在镇上和城里买了房,大家都住到了城里忙自己的事业,只留下两个老人在乡下,也就没人再想到爷爷的那个愿望。

直到前些日子,四个儿女都接到了爷爷的电话,说国家都在准备六十大庆了,你们也应该为我做八十大寿了吧。到这时,儿女们才想起,爷爷已是八十高寿了。

作为最大的儿子,我的父亲担任了总指挥,叔叔、姑姑三人则是全力配合,一定要把整个寿宴办得是热热闹闹的。大家听说爷爷要做八十寿宴,都是不请自来。本来全家人聚一聚也要四大桌。看到来了这么多人,把当总指挥的老爸急出了一头汗,忙叫来了三个兄弟姐妹商量。

有人来祝贺总是好事,干脆把事情做大了,于是父亲打电话请来厨师,让叔叔随厨师一起上了农贸市场买菜,烟酒饮料也由批发部送上了门。两个姑姑去叫村上的乡邻做相帮,大伙借台的借台,借凳的借凳,场面也就像模像样了。为了能使祝寿的过程更加精彩,我们听从了爷爷的建议,还请来了跟他一起做过茶担的老王头。

吃过丰盛的晚餐后,到了最最喜庆、最最热闹的时刻,也就是子女为老人祝寿。从我父亲开始,连着十来档,把个老王头给为难住了。想想也是,以前六十岁已算高龄了,那只能是三代,子女少,祝寿的过程也就简单多了,不像现在是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所以老王头肚子里的那几句祝寿词就不够用了。

看到老王头那副尴尬相,爷爷只得亲自口授,就像老师给小学生上课一样,爷爷说一句老王头跟一句,在欢笑声中总算过了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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