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诩为“人民艺术家”的常北下岗了。
老伴闻之，拍手称快。老伴虽是个文盲，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几年工夫，钱就赚上了腰。靠她的积累，老两口安度晚年绰绰有余。
可是，常北心里却窝着火。
常北在剧团干了整整20年，没有功老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但他却从未上过舞台。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人痛苦不堪的呢？
其实，对于常北而言，机会是有一次的，可惜失之交臂了。
刚进剧团那年，正赶上排练莎翁《雅典的泰门》。
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常北扮演泰门。泰门面对黄金的那段“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的精彩独白，被常北表演的惟妙惟肖，令人拍岸叫绝！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眼出的前三天，常北接到通知，取消他的演出资格，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副县长的小舅子。
常北气得吐血不止。
从此，常北与艺术绝了缘。
但内心深处，常北却时时不忘艺术。他的写字台上，就压着他亲自书写的《雅典的泰门》那段独白。
岁月无情。眨眼之间，20年过去了。
剧团每况愈下，不得不大量裁人。常北低着头离开了剧团，回到了家。
老伴千方百计逗他开心，常北始终阴沉着脸。
老伴使出浑身解数，常北还是高兴不起来。
一日，老伴上超市购物。听人说，超市招收演员。老伴欣喜若狂，顾不上买东西，打的回家，将讯息告诉常北。
常北闻讯后果然兴奋无比，急忙奔向超市，与之签订一份《演出合同》。
三天后，超市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忽然，人群中传出“抓小偷”的呼叫声。
循声望去，几名保安迅速出击，将小偷逮住。
顾客见状，纷纷围拢过来。小偷见人群朝自己围过来，心里窃喜。他不慌不忙，很沉静地将背好的台词和盘托出。末了，他言犹未尽，又即兴发挥，朗诵了《雅典的泰门》中那段著名独白，引了一阵喝彩声。之后，顾客回过神来，对小偷拳打脚踢。小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
保安心里一怔，愣过神来，赶紧“护驾”。
小偷的呻吟愈来愈小。
等救护车赶来，小偷已经死去。
事后，人们才得知，小偷不是别人，正是“人民艺术家”常北。
（载《江汉工人报》2000年1月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