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停机坪的顶层豪华公寓,英文叫penthouse,据说在国际化大都市深受土豪们的青睐。但因其稀缺性,有钱也未必买的到。所以当舒楝置身高旻在曼哈顿上千平米的顶层复式豪宅,也不得不承认高老板远比她想象得能量巨大。
她不怕腿疼把高旻的penthouse逛了个遍,最后倒在客厅的弧形沙发上,环视270度的全景玻璃窗,窗外华夜璀璨,哈德逊河星光点点,鳞次栉比的高楼间的街区被霓虹和车灯照得如同黄金铺就……真美。
当然她是不会夸出口的,那岂不代表她认同了金钱的魔力?欣赏纽约的繁华夜景,买票登上帝国大厦或乘空中缆车一样能大饱眼福。
做人要硬气,绝不能被金钱迷惑,舒楝挺直脊梁,摆出富贵不能淫的架势,故作淡然,“你这房子一个人住是不是大了点?多浪费!”
“在社会财富分配上,人类依然延续丛林法则,每个人都为占据更多的资源,拓展更多的空间而奋斗,这一点,房子体现的尤为鲜明”
好无耻的资本家论调,舒楝嗤之以鼻,就连美国这个霸权主义国家还拿人权当遮羞布呢,此外哪个国家不宣称扶持弱势群体?资源分配的确不公平,但被占据资源的少数人之一道破,怎么听怎么让人不爽。
窥破舒楝的酸葡萄心理,高旻绅士地保持沉默,无声笑了笑,另起话头,“饿了吧?我给你准备晚餐”
舒楝脸烧得厉害,终于有了作客的觉悟,坐人家的飞机,住人家的房子,吃人家做的饭,还跟人家斗嘴,用脸大如盆说她都不为过。自我检讨一番,厚起面皮,讪笑几声,“简单吃点吧,国内这个点是早餐时间,我一般随便对付下,再说倒时差呢,没胃口”
高旻笑着转身,说出的话叫人无法拒绝,“我自问厨艺拿得出手,绝不会教你倒胃口”
舒楝换上便装,靠着吧台看高旻秀厨艺。
白衬衫黑西裤系结半围裙,手持喷枪,一丝不苟地烤三文鱼。
整个人散发着引人探究的禁欲感。
高旻认真做事时的气场生人勿近,头顶的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姿,舒楝想,她说过的话恐怕要收回了,原来男人做菜时也性感的要命,更何况这个男人风神疏朗,自有令人沉醉的魅力。怎么说呢,优雅是种高级的性感,而高旻让她认识到这一点。
高旻忽然回眸,舒楝肆无忌惮的目光被拦截,两人视线交汇,无意识地微笑,有什么东西在暗自蠢动,放肆翻涌。
怪异的气氛蔓延发酵,舒楝收敛心神,垂下眼睛。
高旻这是在撩她吗,别说,眼神还挺煽情,待她细看,丫恢复了正常,埋头做菜,恍如空气中流淌的脉脉情愫全是她的一场臆想。
男女之间的友情当真是个伪命题,一个眯眼都可能错会成别有含义的挑逗。
舒楝想当然地把刚才的暧昧归结为错觉,心头的那丝涟漪很快风过无痕。
高旻愉悦地勾起唇角,看来她还没迟钝到无可救药。
晚餐后两人各怀心思,想的事不在一个频道上,舒楝心大,想通了就不再纠结,加上时差没倒过来,她生龙活虎地在高旻的豪宅走来走去,屋子大的能探险,走了一半她就失去了耐性,盘腿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地发呆。
“长途飞行会导致生物钟紊乱,我猜你今晚多半要失眠”,高旻居高临下盯着路楝,露出好笑地表情。
这还用猜吗,上了飞机她就开睡,眼下精神得很。
“消除时差我有经验,要不要试试?”听着像征求意见,高旻并不指望舒楝回答,俯身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站在蓝莹莹的泳池边,舒楝知道了高旻所谓的“经验”,游泳,游得精疲力尽,保管能睡个囫囵觉。
高旻脱下浴衣,做完准备动作,纵身跃入泳池。
舒楝偷偷瞟了一眼,心中有了定论,高旻属于脱掉衣服更好看的男人,他身形流畅,比例匀称,腹肌完美,皮肤光滑有弹性,当然这要她摸过才能验证,至少视觉上给人的感觉如此。
切,就你有大长腿吗,我也有。看着高旻漂亮的泳姿,舒楝燃起了斗志,一把扯下浴袍,伸伸胳膊蹬蹬腿,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姿势不雅,初战失利,舒楝很不服气,向高旻下战书,比赛游泳,企图用速度压制他。
并非舒楝轻敌,她是三下猛,短途类的运动,靠快速的爆发力,她还从来没有落过下风。
高旻欣然应允,很有风度地让了舒楝五米,舒楝嘴上嚷不用让也能绝地反攻,暗地里使劲,听到“预备开始”,铆劲窜了出去,高旻速度不慢,眼看两人的差距越来越近,舒楝佯装腿抽筋,演技爆棚地嚎了一嗓子。
“腿抽筋了吗?”高旻迅速游过来,一手揽住舒楝的肩膀,一手朝她水下的小腿摸去。
就是现在,舒楝窃笑,一把推开高旻,瞬间菲尔普斯附体,姿势优美的蝶泳换成自由泳,奋力向尽头游去。
三个回合论输赢,舒楝耍诈险胜,扒在泳池边喘气,扭头向高旻得瑟地挑眉。
高旻把滴水的头发撸向脑后,露出清俊的五官,眉眼带笑,目光满满都是对熊孩子的包容与无奈。
“下次换个方法,喊暂停也行,别的都不许,特别是装溺水,没有下次,知道吗?”
舒楝很干脆地认错,“我赢得不够光明正大,下不为例”
“再游几圈,尚能战否?”
“没问题!”
实打实地比,舒楝并没有落后高旻多远,始终与他保持半米的距离,和胜负心无关,她纯粹想把力气用完,失眠的滋味不好受,明天还有活干,就怕萎靡不振耽误了正事。
高旻上岸了,舒楝还在游,为了适应新环境,快些入睡,她也是拼。
舒楝没有择床的毛病,可架不住卧室大,中央两米多的圆床像浮在海面的孤岛,纵然能欣赏到视效一流的华丽夜景,但那面玻璃墙实在叫她这个恐高的人吃不消。
渐渐的,高旻看不下去了,怕这姐们力竭出意外,不由分说把她拽出泳池。
舒楝接住高旻递过来的浴袍,舒服地坐到儿泳池边的躺椅上,歪头看到桌子上的饮料和水果船,惊讶,“咦,什么时候送来的?你家的服务员随你,走路没动静,有当特务的潜质”
“一个合格的家政服务员,任何时候都不会喧宾夺主,我有客人在,他们理应自觉回避”,高旻说这给舒楝斟了一杯茶,“先喝这个,安神的”
高旻的动作就差喂到她嘴边了,舒楝尴尬,忙不迭地接住茶。
“高总你也太热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算找我借钱呢,咱们都是熟人了,真不用客气!”
“咱们是互相串门的关系,比远亲还要近一层,你不远万里来我家做客,我照顾你理所应当”,高旻眼角弯了弯,“更何况,我看你游泳累的够呛,帮你递杯茶也就顺手的事,真不值当你有负担”
照顾不是关键,关键是照顾得太体贴太周到,很难不让人想岔,舒楝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换个异性对她做同样的事,她会认为对方有追求她的意思,然后直接向对方求证。对高旻显然不适合这个套路,他打着朋友的旗号,进可攻退可守,万一她判断失误,丢脸不说,还会让人觉得她想入非非爱脑补。
不弄清楚高旻的想法,她今晚铁定失眠。直线球不行,那就打曲线球。
舒楝鬼祟地瞥高旻,高旻一看过来,她就佯装品茶,最后实在憋不住起了话头,“昨天你说的那番话我深有体会”
“哦?什么体会?”高旻饶有兴趣地问。
“我觉得你有感情洁癖,所以——”,舒楝偷觑高旻的脸色,见无异色,继续说,“所以对另一半要求高,标准严,恐怕寻常人你也看不上”
“这么说在对人生伴侣的看法上我们有志一同”,高旻用了陈述的语气,笃定舒楝和他志趣相仿。
“那不一样”,舒楝矢口否认,她单身至今,原因是多方面的,桃花不旺,乏人问津是一方面,工作为重忽略其他是另一方面,剩下的难以启齿,说出来简直灭自己威风,几次相亲,无论男方条件如何,她都是被挑剔的那一方。
“怎么就不一样了,还是说对于另一半你的看法不同?”
“错,确切的说,在婚恋市场上,男女的标准不一样”,舒楝脸上浮起讥讽的笑容,“时光为男人加冕,却不站在女人这一边,一个年长,事业有成的男人会被认为成熟有魅力,而过了最佳生育年龄的女人,学历再高、事业再好,都不会为她加分,谁是买方市场,谁又是卖方市场,一目了然。所以说,我要用你的标准挑选婚姻拍档,很可能会孤独终老。”
高旻侧身端详舒楝,她的表情倒自得的很,看样子哪怕孤独终老也不会轻易妥协,“你何必自贬,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你的自由,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迁就”
不是每个人的追求都包括爱情,也不是每个人都要按着条条框框生活,可人吧又逃不开红尘,既然够胆做自己,就得有承受蜚短流长的勇气。
只不过总有些人和事让你的修养和耐性经受考验,像有回相亲,男方听说了她的年龄直接拒了,可笑的是那男的37岁了,居然嫌弃她这个30岁的老,做梦都想取个二十岁卜卜脆的年轻姑娘。还有嫌弃她家境的,觉得她老家在18线小县城,房子还是自建的,怎么都没法和一线大都市的殷实人家比。
当时舒楝气得少吃了一顿饭,痛定思痛后,她决定再也不相亲找虐,婚姻的本质是繁衍和财产分配,人人都奔着一个目标选,年轻好看有钱的,至于能不能选到就看各人缘法了,再挑与被挑的过程中也没什么好着急上火的,退出选择万事大吉。
高旻不同,他拥有充分的选择权。
舒楝把糟糕的回忆甩开,扭脸看高旻,将话题圆回来,“是啊,我不会为难自己将就别人,别人自然也不用将就我,按照丛林法则,我属于自动弃权的那一拨,但你高总是淘汰别人的那一拨,你说咱们俩怎么会一样?”
“我以为我们的态度都是宁缺勿滥”
“对我而言,‘宁缺勿滥’是推脱的借口,为单身找理由而已。于你呢,估计是真实想法,那个让你宁缺勿滥的人毫无疑问是你梦寐以求的伴侣”
重点是他有钱啊,还不是一般的有钱,之前在国内就知道他是大款儿,来美国后对他有钱的程度又加深了认知,或者说超出了她的认知,单说他的住处,地理位置优越,高科技安保系统,公寓的每一面落地窗都装备了防弹玻璃,电梯和入口处设有虹膜扫描身份识别系统,还装了空气过滤装置,防止暴恐分子利用毒气对公寓进行攻击,这还不算绝,更绝的是还有一个10公分厚的钢板制作的紧急避难室。想想看,到底要多有钱才需要如此固若金汤的高科技安保系统?
富豪如高旻还会缺人爱吗?只要他肯,等着拿爱的号码牌的女人能排到大西洋去。但他私生活严谨自律,不玩感情游戏,耐得住寂寞,独善其身不染尘埃,究其因由,固然和前女友的背叛脱不了干系,无论换谁谈了七年恋爱被踹,对待下一段感情都会慎之又慎。从这方面来说,舒楝是理解高旻的,另一方面嘛,恐怕是高旻自己的原因。
“我梦寐以求的伴侣,呵——”,高旻轻笑了声,转而认真问:“你觉得是什么样的?”
舒楝正琢磨得起劲,冷不丁被问到,愣了几秒,心里古怪极了,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吗?
再者,她啰里八嗦跟这儿磨嘴皮子,就是想点醒高旻,她不是他心爱的女人,只是朋友,没必要待她太殷勤。什么事一旦过头,就变味儿了。
高旻目光灼灼地盯着舒楝,似乎十分想听她的意见。
“那我就说了”,舒楝装作为难的样子,“说的不对你就当逗个乐子——我觉得吧你重感觉甚于感官。”
“怎么讲?”
“你如果贪图女色耽于感官享受,身边怎么会没有,呃,你怎么说来着,任何字面意义上的女伴。你知道四九城和魔都有多少姿色出众求上位的姑娘吗,就咱们出席过的宴会和酒会,讨好你的女孩也不是没有,她们青春娇媚,年轻的面孔上毫不掩饰对你的兴趣,你但凡有点意思,嘿嘿……”舒楝十三兮兮地笑了声,用眼神和戏多的眉毛诠释什么叫“你懂的”。
男和女天雷勾动地火往往就在一眼间。
高旻不接梗,舒楝顿感无趣,不再卖关子,“况且Jasmine那样的大美人你都不假辞色,说明你不是个惑于声色的人。”
“还有吗?”舒楝的夸奖,高旻照单全收,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心情爆好。
“空有美貌的女人不足以打动你,那种既美又有灵魂的女人估计是你的菜,而且你内心深处应该挺期待爱情的,类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样的感觉,看一眼就麻酥酥的,跟摸了电门似的”
“说的你好像摸过一样”,高旻忍俊不禁。
你是嘲笑我没经验吗?舒楝翻白眼,“都成年人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不就原始的性吸引力么”
“你还挺懂”,高旻这句话不知是揶揄还是奚落,舒楝摆摆手,意思是不敢当。
偷眼觑高旻,他笑得贼灿烂,她跟这儿兜了半天圈子,一句实质性的话都没套出来,不由感到烦躁,“有句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我听着”,高旻绷住嘴角,虽然他觉得好笑,但配合舒楝的严肃,及时调整了表情。
“你和你前未婚妻日久生情,然后水到渠成走到了一起,当然这并不是我猜的,你强调了不止一次,说,你们之间并不是爱情”
高旻点头,“对,这没什么好掩饰的,曾经我一度认为,婚姻与爱情无关,和什么人一起生活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不讨厌”
“但那不是爱情”,舒楝静静地点明。
“是,所以我很感谢她的放弃”,高旻笑了笑。
“你以前的想法和我们这些相亲的差不多,人不讨厌,条件相当,就搭伙过日子,幸运的话,还能过上一辈子。没什么不好,除了有点遗憾,多数人都这么对付着过,没有完美的生活,我们只求及格,可你用不着对付,你人生的字典中不该有凑合、将就之类的字眼,你应该相信你的眼你的心,相信那个让你心脏疯狂跳动的人,爱情没那么复杂,有时候可能就是一眼的事!”
舒楝不带磕绊地一气儿说完,端起调配好的血玛丽,痛快地饮下半杯,舌尖舔了舔嘴角,一边回味,一边想,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自己慢慢悟吧。
就在她以为试探告一段落时,高旻突然问:“荷尔蒙冲动萌发的爱情会牢靠吗?”
“冷静的婚姻也不一定就长久”,舒楝笑吟吟地看着高旻,“咱们两个未婚的就别进行哲学思辨了。举两个例子,Jasmine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美的,她喜欢你,而你将她拒之千里,我猜不仅仅因为她是你好友的女人吧,再说我——”
舒楝的目光在高旻脸上打转,高旻的眉心跳了跳,他想,她会说什么,他期待,亦深深恐惧。
“你觉得我怎么样?”舒楝并不指望高旻回答,她顾自说,“我的精神世界挺吸引人的,灵魂也称得上性感,就是包裹思想的皮囊不怎么华丽”,说到这儿,她毫不在意地拢紧浴袍,展示并不玲珑的身体曲线,高、瘦,模样犀利,缺少女性的柔美,“假如撞你车的不是我,是个符合你审美观的漂亮姑娘,她向你道歉,你的态度会不会不同?千万别说一视同仁,这个世界上美丽本就是一种稀缺资源,长得漂亮更容易被原谅,不是吗?”
“漂亮不是犯错的借口,还有,人类的情感产生于大脑,包括肉体冲动,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能控制本能,而不是被本能控制,喜不喜欢一个人,我的大脑会告诉我”
舒楝露出欣慰的神情,口水没白费,“Mr高,容我给你提个醒,你平时稍微解放下天性,运用你的大脑你的心脏,早日相中一个对眼的姑娘,老实说,你的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有点可惜”
暗示到这份儿上,再听不懂,那就是装傻。高旻唇边的笑有几分无奈,他需要找机会和舒楝谈谈,真挚地把心捧给她,不知她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