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鱼诺?离工头的办公室还有一个拐角呢!”伊登略显惊慌地拍着鱼诺的脸,但没有再度显出不耐的神色。对一个即将离去的人表示出非同寻常的友善,他认为这样的自己非常仁慈。
“没什么,只是昨夜睡得有些不安稳,那对我来说是奇特的一夜……”仔细地观察过伊登的表情后,鱼诺叹了口气,拉住了伊登向他伸出的手,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向最后一个拐角。他不再奢望这幻觉世界里有什么巧合,即使这些必然所指向的事实令人无比烦闷。
六天……这是方才在他耳边响起的低语,而伊登显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若不是鱼诺发了疯,它就是来自他胸口的魔法印记。在鱼诺于囚室醒来后,那匕首上的魔法并未散去,只是一直潜伏在他身上。
然而看似不甚友好的“虚”并未“合理”地利用这一点,鱼诺记起了昨夜“虚”对他的挑衅和恐吓。
鉴于“虚”对人类的厌恶,所以匕首应当属于“长发幻影”。他不属于“虚”,却在鱼诺刚刚进入温室时便暗害了他。
因此,相对于幻觉世界,“长发幻影”几乎拥有与“虚”不相上下的控制力。这两方没有站在同一战线上,但他们一起摆布幻觉世界和他们装在幻觉世界里的人。
鱼诺忽然用手紧紧捏住衣襟,他感觉浑身不舒服,仿佛头顶的虚空中隐藏着两双充满邪恶与猥琐的眼睛。它们随时随地都会偷窥他,却不是为了掌控。他们在自己的玩具城堡中放下各种障碍或者玩具,看着包括鱼诺在内的人于其中欢笑或者挣扎。
他们到底想从“鱼诺”这只新抓住的小白鼠身上得到什么?六天,是他们自己的期限还是鱼诺的时间,或者都是?
“新人,你还是太紧张了。”在办公室门前,伊登盯着鱼诺紧紧捏在衣襟上的手,语气中充满歉意,“听着,我不会同你一起进去,说任何对你不利的话,你的工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你瞧,我不是会欺负新手的人,你只是不适合这里,虽然你只呆了几天……咳咳!”
伊登突然伸出手揉着自己的下巴,截住了话头。他似乎有点儿后悔自己话说得太快,只不过他也分不清这种后悔究竟来自于愧疚还是仅仅出于对自己鲁莽的责怪。停了片刻后,他决定对此稍作补偿。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怕。你现在敲敲这扇门,轻而礼貌地敲,并且冷静地问候里面的人,而我会保证你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不公平对待。因为里面的人我很了解,并且他也很了解我,因为他是……”
“因为我是伊登的父亲,现在是一名父亲的问话。”鱼诺的对面,一名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拍着面前的文件夹缓缓说道,脸上紧绷着坚硬的棱角。这种面相,可能曾是刚毅的军人,可能曾是冷酷的法官,也可能是异常冷静的连环杀人狂,“而且,是你先提出的问题,我只是在确认你能否配得上我能提供的答案。”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中年男子——伊登的父亲和这里的工头——微微前倾着身子,紧盯着鱼诺的眼睛问道,“你的回答决定我的回答。年轻人,我已经不是能够坦然地畅谈‘信任’的年纪了,坦白说,我在心中对它嗤之以鼻并且痛恨任何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人,但我相信我们在这件事上有共同的利益。这就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我对一个小雇员如此有耐心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