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猫没有受伤……”
“英雄,你为何救不了自己?”美洲豹冷笑,在鱼诺面前竖起一根手指,“我是不是在遇到你的时候就说过,不用动一根手指?”
“火炬是我的女人,部落里的蠢货们都崇拜我,我只需动动嘴。你看到了么,火炬,她在我面前缝死了黑豹的嘴,从森林中拖回了他,又帮我成全了他勇士的名望。豹猫被我的庇护诱惑,假作受伤,诱导黑豹的行动,让你赶回来接受惩罚。而在你踏入部落最初,火炬就压制了你,羊驼则感动了你,这些用小聪明的蠢物甚至让你成了女人。”
“至于两耳草和豚草,我只是吩咐了我的女人,你瞧她们也飞快地跟在我的女人身后捡拾渣滓。而愚蠢的马齿苋,你看小羊驼是怎样制服了她!”美洲豹摸了摸下巴,似乎对羊驼的表现赞赏有加,“我应该让羊驼也匍匐在我脚下,让豹猫送她来到我的门旁!”
“这样的光荣,我肯定你从不敢想!”美洲豹松开鱼诺,将他绊倒在脚前。鱼诺倒在一片滑腻的血泊里,耳旁是异样的嘶嘶声。他转过头,正看见垂死的黑豹。黑豹匍匐在自己的血上,惨白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动着,而火炬早已转过身去,毫无表情地面对着墙壁,正将身体里的骨匕慢慢拔出,而后将它冷漠地丢在地上。到底,她是不会死的。
“她……是不是在哭?其实刚刚她暗示我杀死美洲豹逃走,但我很任性,而那也一定不是真正的她想做的……”黑豹的身体抽搐着,他的眼睛看上去似乎是半透明的,上面蒙了一层温柔的光芒,好像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她……她很悲伤……她……”但鱼诺感到他仿佛在注视着自己,他不知道是否该告诉黑豹真相——火炬连一滴泪也没有。
“你知道,有些事是应该相信的……我永远会相信。”黑豹打断他的话,弯了弯嘴角似乎想笑。但他的生命戛然而止,那个还未绽开的笑容浸在了血里,看起来好像被凡俗的血玷污了一般。
鱼诺突然意识到,黑豹比自己勇敢,他至死都记得自己几乎忘记的东西——什么才是至高的。
他的魔法,他本不该隐藏。他展示了自己的顾虑和对阿加雷斯的敬畏,甚至超过对生命本身的尊敬。这是连凶残的魔神也不齿的卑鄙。那些伤真的是笑话,阿加雷斯一定在暗处嘲笑他——一个被庞然大物牵着走的稚子,而他本该是主人,就算是名义上的。
“你想清楚了么,小女孩?”美洲豹忽然捏住了鱼诺的手腕,眼里闪着异样的凶光,“我久经战阵,刚刚可是发觉你在做有趣的手势……”他的手忽然发力,鱼诺竟然听见了骨头摩擦的脆响。
“你知道,部落里有珍贵的魔法布料……那些魔法师,真的很神奇!”美洲豹用另一只手扼住了鱼诺的喉咙,“所以小魔法师,你是不是该给我讲一个故事,关于你为何来到这里?”
“火炬,不好了!我……”正在美洲豹打算进一步逼问时,两耳草忽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她浑身透湿,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诱人。发觉美洲豹在房里时,她吓了一跳,不小心撞进了另一个角落,让手臂上透湿的衣服滑下了一点。
“美洲豹……我不知道……”两耳草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结果越来越糟糕,几乎缩进了角落里,像一只受惊的幼鸟。
“外面下雨了么,小东西?”美洲豹怀疑地说道,不过目光并未从她身上挪开。想了想后,他冷笑一声,起身向两耳草走去,毫不迟疑地折断了鱼诺的腿。
“这是我欠豹猫的。”美洲豹边向两耳草走去边说道,“还有你,小东西。我可从不会拒绝一种可爱的愿望,来吧!”
他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抱起了两耳草。
“去我那里吧。这里的土地……有太多令人厌烦的气息,我没有兴趣。”美洲豹拍拍两耳草的脸,“如你所愿,让小魔法师多活一会儿——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说完,他抱着两耳草走出了火炬的房间。他的目光幽深,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全然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劫。
“您没有使用魔法的克制让我们敬佩,您破例使用魔法的勇气更让我们为您自豪!”一个声音在鱼诺耳边响起,而鱼诺此刻已经完全复原。若不是突然遭遇了强大的魔法阵,美洲豹可能已经身首异处。
“不过您现在应该冷静一下,亲爱的王。有一些情况您还不清楚,如果您可以冷静下来,我们应该可以救助更多的女人,像两耳草那样的女人。”
"可近在眼前的两耳草,我看着她离去了……"被定在魔法阵里的鱼诺,向着响彻天穹又缥缈的声音说道。那些声音让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人型轮廓,正俯身看着深陷世界、正经受世间考验的他,超然而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卑鄙无耻到令人发指。
“你不是将马齿苋的真相告知她了么?那么你已经挽救了她?你看不到么,她在赎罪,在用从卑污中孕育的身体洗净灵魂。并且,决定她是否牺牲的终究不是你,而是与她活在同一世界的人。他们赋予了她思想、行动方式以及命运。”
“那么我的命运为何与她相交……”鱼诺喃喃道。若自己只是他人的风景,那么人类为何要互相交谈,让思想彼此渗透?但魔法阵的光芒已经遮蔽了视线,他到底在一种看不见的隔膜前止步。他还不能了解,是否穿越那层隔膜决定的不仅是他人的命运,也是一种在现世看来是“过头”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