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眸子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漂过的朵朵白云,掩下心口传来的心酸,又想起昨天夜里临走时的场景――他们和十年前一般,畅所欲言,嬉闹玩笑,他盼望着天慢一点亮,慢一点,可是,后来,天还是亮了,二哥透过狭小的窗口告诉他,
“小炎,天亮了……”如同小时候一般唤着他,喊着他,小炎,小炎,天亮了,他依旧背对着二哥,不去看他,也不像小时候去抱抱他,从牢房的空隙中递进一个小瓶子,站起身,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去,不回头,不转身,二哥那般优雅的人,满腹经纶,视权利朝堂名利为粪土,却被自己的母亲害成那样,害的那般惨,其实对于那些事,那些过往,二哥他也不信的吧,可是他又不得不去信,一面是自己的母亲,血浓于水,谁都不会想到这世上会有如此母亲,一面是手足,还有那也犹如母亲一般的长辈,二哥,那样优雅的人,那样温暖的人,又怎么可以那样悲惨的死去?他的人生不该这样。
' 所以他亲自送走了二哥,亲自送走了那些年在那凶恶皇宫里第一个可以去躲在他身后的寻求庇护的哥哥,而那人在这世间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是那样令人残忍,那样令人难受。
“小炎,天亮了。”
依旧背对着羽风,白炎轻声吩咐道:
“去楚王府将《浮云志》带出来吧,然后你带着太子令从刑部大牢把他带出来,交予他生前的亲信,送去庶州小郡吧。”
是的,天亮了,王兄,一路走好,愿你来世,闲云野鹤,浪迹天涯,一身才情有人识。
楚王牢中自尽消息传到南洲时,叶浮清坐在承乾殿中的石椅上,透过厚厚的云层看向天边的另一方,久久不曾言语,而随着此消息一起到达叶浮清的耳中的还有楚王白译生前的《浮云志》。
看着手中的竹简,叶浮清竟觉得意外的重,也意外的让人难受,那次边疆她对白译道出的一言一语是真的击溃白译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那如画的男子偏偏生在了帝王家,缓缓打开手中的竹简,入眼的字迹不似白炎那般铿锵有力,也不似她那般清秀规整,洋洋洒洒的字迹,无一不在透露其主人有多向往那江湖生活的意念,
“浮生一现,离合悲欢,
紫檀未灭,天亦未老,
一蓑烟雨,莽夫轻胜,
江湖游兮,良道自退,
名与利,尘归土,
荣名空虚,利本无心,
跃马扬鞭,风云笑看,
江湖天涯,可任吾逍遥?”
字里行间都满满写尽了那位英年早逝的优雅才子对这天地间自由的向往和名利的抛弃,
“这位楚王若是没有这样一个如此心狠手辣心计颇深的母妃,怕今日的他也不会牢中自尽,而是真遂了他的愿,浪迹天涯,四国的又一代史官笔下的传奇,就是可惜了可惜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坏了庭院中的一干侍女,叶浮清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挥退了被吓着的一宫侍奉的人,瞅了瞅倒挂在自己眼前,还晃来晃去的脑袋和满头黑发,再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上被晃的“吱吱”作响的乘凉的大树,咬牙道:
“老子不在这么多年,这颗树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啊,呵呵……”闻言,那倒挂在树上的蹭的一下从树上落下,稳稳当当的落坐在叶浮清的面前,眨巴着一双大眼凑的特近的看着叶浮清,左看看,右看看,像是未看够一样,良久,叶浮清再忍不住此女子的视线,抬起头,看着她还背着一个包袱,依旧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我说,寇诗嫣,你有话就说话,没事的话,出门右行,方可出宫,不要那么深情的看着本宫,老子还没有恢复正脸,这可是叶恒远的脸,叶恒远的脸。”话落,那女子也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终于不再看她了,伸手将自己背着的包袱拿下来,“砰砰砰”的从包袱里倒出了许多的瓶瓶罐罐,一边倒还一变介绍,
“叶浮清,你一去十年,谁把你易的容?丑死了,不过你王兄也没多俊,”
“呐,这是胭脂,这是花钿,这是唇脂,这是傅粉,这是……这是……”看着寇诗嫣不停拿出的小瓶子小罐罐,还不停的给她介绍这是什么,那时什么,叶浮清就一阵嘴角抽搐,一阵脑疼,无聊的看着寇诗嫣,笑了笑,随手拿起一瓶,疑惑的看着她,
“这是什么?”话才落下,寇诗嫣果然一脸鄙视的看着叶浮清,伸手从叶浮清手中拿过,拧开瓶子,
“这是傅粉,叶浮清你真的是,真的是……”说完,用手沾了一点,欲抹上叶浮清的脸,却被叶浮清一手打开,随即站起身来,借势拿着手中的竹简挡住寇诗嫣的魔爪,朝外走去,
“寇诗嫣,我告诉你,你离我远点,还有,马上,立刻,拿着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子粉离开本宫这里,还有我乘凉的树掉了几片叶子便也记着,你最好这几天不给我看见你。”闻言,寇诗嫣慌乱起来,丢开手中的瓶子,朝叶浮清追去,
“喂,喂,那你去哪里呀?你什么时候恢复本妆呐?喂,叶浮清,承远呢?承远去哪儿了?”前面的叶浮清丝毫不理会寇诗嫣,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只余下一句
“承远在你爹哪儿,去问你爹。”随风吹进寇诗嫣的耳朵里,独留她一人在身后哀怨的看着越行越远的叶浮清,碎碎念道:
“混蛋,这么多年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丑死了,丑死了,啊,我的小浮清呀,啊,我所有的胭脂水粉啊……”
远处离去的叶浮清手中紧握着竹简,满腹心思难以安,世间所有的一切以爱为名前来,到最后却又以爱为名离去,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啊,竟聪明到那种地步,也决绝到令所有人难以心安,白炎,你现下可好?亲自送走自己的王兄,你可还好?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