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而走,虽死不悔。”闻言,寇诗嫣再不阻拦,默默的收回自己的双手,垂落在身侧,却陡然握成了拳,那金御卫回首,对着叶浮清垂首一礼,将手中的拿着的如大拇指一般粗的金链子轻轻的绕在叶浮清的手上,一圈又一圈,直至确定叶浮清解不开时,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至始至终,叶浮清都未曾有一丝挣扎,那平静在平静的模样和那任人宰割的样子令身后所有的人都揪紧了心,
“浮清,浮清,浮清。”一声声呼喊在这一刻刺痛了所有的人,南洲出事,以往所有的事都已经被放在台面上,此刻这样的场面,无非就是南洲帝京的朝堂欲推出叶浮清作为替罪羊,接受三堂会审,接受那大牢中无尽的黑暗和折磨,可此刻在怎样都比不过叶浮清心中的痛,那被亲人再次放弃的痛,浮清啊,这一去,是真的放弃了一切啊,踏步一步步随着金御卫离去,那一步步的脚步声响起直接踩碎了所有人的心,
“浮清……”再次伸手拉住叶浮清的衣袖,那人将头缓缓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人轻轻一笑,那眉眼间尽是决绝,平时充满笑意的桃花眼也尽都在这一刻布满了无神,霎那间,天地万物所有的东西无非就是没有了希望,没有生存的那一刻吧,抬眼看过寇诗嫣布满了泪水的脸颊,扫过承玉那张看似平静的脸,扫过远道那张口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淡淡的落在承远看着叶浮清那悲痛的神情中,朱唇轻启,轻声道:
“承远,远道,承玉,若我离去之后,便带着黎于,你们四人离去吧,这朝堂,内国之中不适合你们待,去走走吧,也代我去看看这万里江山,没有我护着你们,你们该怎么办呢?”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却句句像是遗言,那最后低声呢喃的话,瞬间戳中那三人的心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想亲手杀了这群金御卫的心情,也努力的平复着想带走叶浮清的冲动,如哽在喉,
“郡主……”
“不要再为我涉险,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若是想走,早就走了,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得有任何动作,切莫让我再为你们分心,可明白?”似交待似叮嘱,听此,承玉再也看不下去这样亲手将她送走的场面,猛然转过身,眼角的泪也在此刻顺着脸颊缓缓流下,背对着叶浮清,
“叶浮清,你珍重。”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话语中的颤抖,脱口而出的却不再是郡主的称呼,而是叶浮清,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却让叶浮清背对着承玉,放心一笑,自来她手下的几名大将中,最沉稳的最懂得顾全大局的便是承玉,如今有这话,她便不用再为承远他们忧心了,两厢不再言语,不再去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陪伴十年的情谊,都在这一刻瞬间成永恒,而她叶浮清从此便带着这样的温暖和情感走上不归路,再不能回头,白炎,你真的要好好活着,就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转头随着金御卫一步步朝城门而去,承玉也在这一刻背对着叶浮清踏步离去,三个男子汉垂落在身侧的手陡然握成了拳,却在看到那样的场面时,终究未曾能做什么,看此,寇诗嫣将手缓缓松开,对着承远轻声道:
“于城,还有很多事等着你们去做,而黎于也还在林城等你们,你们务必要遵循叶浮清的话行事,切莫再让她为你们担心,可明白?”闻言,远道率先反应过来话语中的玄外之音,看着寇诗嫣怔愣着问道:
“寇小姐,你这是?”寇诗嫣转头对着远道淡淡一笑,转眼看着叶浮清和金御卫一步步离去的背影,坚定道:
“这一段路,我寇诗嫣亲自陪着叶浮清走,不惧帝京朝堂,不惧世人眼光,她走一寸,我便跟一寸。”话落,转身快速跟上叶浮清的脚步,也在那一刻轻轻拉住叶浮清的衣袖,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叶浮清有些怔愣的转头看着寇诗嫣,寇诗嫣不语,对着叶浮清轻声一笑,两人心中明了,却不再言语,两位女子,两个身影朝着同样的方向离去,不问为何,这世间情谊皆是如此,而她叶浮清也刚好幸运到有这样一群和她同样满腔热血的朋友,不离不弃,两旁的街道的百姓也在此刻都静默不语,看着逐渐远去的那一群浩浩荡荡的人……
远处,宫彦从街道小巷中缓缓渡步走出来,看着那人群中的黑色背影,刚刚那一幕幕都看尽眼底,心中此刻也是酸涩无比,为叶浮清,为这无情的帝王家的决定,也同样敬佩着这世间居然会有如此情谊,手下将士忠诚之情,朋友不离不弃之情,她都有,也难怪叶浮清那身上总是充满着热情,而此时叶浮清回去,面对那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恶意,也终将随着这风逝世于这世间,轻声呢喃道:
“这江山乱世终于要结束了,也终究注定失去一代女帅将才,叶浮清,愿来世莫要生在帝王家。”
那一年相遇,没有人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而所有的人又会走到什么样的结果,这些都是无法预知的,如同叶浮清遇到了白炎,倾尽所有就为助白炎君临天下,可是她却不知,于白炎来说,叶浮清才是她的天下,如同东珺瑞想争的这天下,韬光养晦数十年,一朝起,却输给了叶浮清,与其说东珺瑞输给了叶浮清,不如说东珺瑞只是输给了自己心头那藏了数年的人,又如同怀御,埋藏数十年,临了临了,南洲大乱,叶氏王族即将自食其果,叶浮清也将被自己的致死守护的王朝处死,一切都快结束了,大仇也即将的报,可是为何他一点都不开心,心里仍旧沉重着,一朝相见不知情何时起,何时灭,可终究未曾有人真正得到过她,而那个女子也即将消逝于这无情的人世间。
而白于染在天启皇宫中,绕过自己的母妃,绕过宫中侍卫,终于在快马加鞭赶了很久的路时,终于到了燕郡小县,第一眼看去的便是城头上那一席白色的身影和那城外驻扎的天启大军,放慢了马儿的速度,走到城门前,守城的侍卫还未来得及呵斥,白于染就已经率先拿出了自代表自己身份的玉佩递过那将士眼前,那将士一看,连忙垂首行礼,恭敬道:
“尔等不知九皇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九皇子恕罪,”随即转头吆喝着自己身后的侍卫,
“开城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白于染挥手打断那将士欲再说话的神情,从马背上纵身而下,将马疆递到那侍卫的手中,转身从一旁绕过,缓缓踏上城楼,城楼上白炎依旧是一席白衣着身,满头的黑发散落在后背,随风而骚动着,目光看着远处,悠远而又带着淡淡的惆怅,身旁有人站住,掩去这城墙上的一片黑影,白炎目光不动,依旧看着远处,朝着身旁的白于染低声道:
“你来晚了,她刚刚走。”闻言,白于染一顿,身侧的手陡然握成了拳,却抿唇不语,来晚了,他终究是来晚了一步,也终是在未曾见到她,也或许再也见不到,良久,像是鼓起了勇气,侧身对着白炎低声问道:
“皇兄,不去救她吗?”这下换到白炎怔愣了,闻言一顿,白炎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救吗?他比所有人都更加想去救她,也更加想带走她,可是可能吗?就算可能,那人愿意和他走吗?他的叶姑娘脾气掘强,她本就认为自己亏欠了御德皇后一生,既认定了回去,便再无任何更改的可能啊,
“君之所系,亦是吾心之所系,”闻言,白于染明了,也在这一刻终究明白了什么,也懂得了什么,
“皇兄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的?”白炎静默,转头看向白于染,轻声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白于染有些恍惚,想知道叶浮清的身份对于一个天天和她在一起的人,是很容易发现的,那时和叶浮清初见,被叶浮清揍了一顿,且揍的很惨,想要记住一个人一次就够了,从那以后,他便隔三差五的跑去找叶浮清,有时还甚至直接睡在那人的寝宫,而那时每次见他,叶浮清都会自动隔开距离,时间久了,很多东西很多事情便自然而然的明白了,所以他不说,他沉默,是因为在那漫长的宫中岁月中,得一知己朋友是真的不易,而他也真的未曾想到原来他的皇兄早就知道,且在叶浮清心中,皇兄定也是重要的吧,
“皇兄和她在一起十年,那其中的情谊九弟自知是不能比的,而若是皇兄想做什么,便去做,九弟也会尽全力的支持皇兄,不为别的,就只是为她而已,”意思透漏的再明白不过,白炎心中一愣,不免对这位自小锦衣玉食,从来以混世大魔王自居的弟弟有些刮目相看,这么多年来,他虽然身居无双之位,父皇也对他格外看重,实际上,很多事情都不是明面上看到的那样,他和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从来都不亲近,在燕郡待了很多年,都未曾回去过,若不后来不得已,他这个太子想必要到朝中有大事时才会回去的吧,
“九弟此次出来父皇想必不知道吧,”白于染点了点头,又想起那日在御书房中听到话,此刻想来,被打的那一侧脸颊还隐隐有些痛感,
“父皇不知道,而皇兄想必也知道了此事是谁的手笔吧?皇兄可有什么计划?”计划吗?他有,而且是早就有了,很多年前就已经作好了决定和计划,那江山他白炎是真的不想要,
“九弟有时间多多研习君王之道吧,这里是边疆,你有好多东西该学。”话落,白于染瞪大了双眼,惊讶的看着白炎,
“皇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再蠢笨的人也能明白,那有一介太子亲口让自己的兄弟去学习君王之道,自古来,谁不想将至尊之位拥到自己的怀中,而如今这番话,这是代表了他要放弃了吗?
“自古来,乱世天下结束必将由一代明君结束,亦可开辟盛世王朝,千古流芳,于染,父皇老了,四国已乱,南洲覆灭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江山人才辈出,谁有能力谁便的堪当大任,而四国中,比你有才有能力多了去,你该想想自己的以后了,”
“皇兄,是真的想放弃了吗?是为叶……浮清吗?”
“是啊,就是为她,就只是为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对叶浮清的感情,也坦坦荡荡的直接说出他的意思,话落,不再去理会白于染此刻震惊的神情和那不能平复的心情,转身踏步,负手离去,
“去梳洗梳洗,命人给你拿一套干净的衣物换了吧,先好好休息,有些事命中定数,于染,一个人一生总该有一些想守护的事物或人,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你该长大了……”只余一句话随风飘散,也飘进白于染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这样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是从白炎的口中说出,从小到大,身边所有的人都在赞扬白炎,就是他都一直以为那人会一直就这样下去,直到父皇百年以后,继承大统,成为一代明君,因为那个人是那么优秀,可是现在,那人却在这里告诉他,他从来的心思都不在那个位置上,这都算什么,那人如此优秀的条件和聪慧的头脑,怎么就这样放弃,那父皇当时准备对付叶浮清抖落南洲的密事时也是这样想的么?突然间,他有些明白启云帝的心情了。
那边的天空开始渐渐散去最后一点光亮,红色的烟霞印照着整个天空,红红火火的样子像极了血,云彩零零碎碎的飘在空中,开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被黑夜所覆盖,终是再不见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