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色彩斑斓的鱼儿亲昵地追逐嘻嘻,时而又自顾自的头尾相逐,在原地打转。
这样的鱼在海里有很多,多到守门的大虾将军和鲨鱼将军都不屑去看。
可今日也不知怎的,鲨鱼将军看着那两条鱼,竟莫名地……很想吃!
大虾将军看他口水都流了一地,很是嫌弃,没拿兵器的那只钳子往前一捞,便将那两条追自己尾巴的傻鱼钳了过来,顺手递给了鲨鱼将军:“诺,别丟鱼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嘿嘿!”鲨鱼将军左右看了看,见巡逻的队伍没有过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过两条鱼丟进血盆大口里,连咀嚼都没有,就吞了下去。然后,他打了个饱嗝,憨笑道,“虾弟,谢谢你啦!”
“不用!”大虾将军挥了挥大钳子,毫不在意。而后,他又严肃地对鲨鱼将军说,“不过鲨哥,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你我说是将军,不过是叫着好听。说白了,不过两个看门的!若叫巡逻的发现咱们开小差,报到娘娘那里,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鲨鱼将军蓝灰色的鱼脸上涌气一阵血气,颜色深了好几分。他吭吭哧哧地应了,解释道:“虾弟是知道我的,我往日也不这样啊!今日不知怎么的,就……”他也说不上来。
“嘘!”大虾将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握着大戟站得笔直。鲨鱼将军也连忙闭嘴,将身体挺得又直了几分。
不多时,一队水母兵发着幽幽的亮光经过了这里,见没什么异常,便又巡逻到别处去了。
鲨鱼将军松了一口气,连连道:“好险!好险!”若他被逮住,连累了虾弟就不好了!
又过了一天,到他们俩换班的时间了,先是有两个螃蟹将军来接替,他们才放松了下来,勾肩搭背地去食堂喝酒了。鲨鱼将军甚至还大大地打了两个喷嚏,只觉舒爽不已!
而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原本已被鲨鱼将军吞噬掉的两条鱼此时又顺着他的喷嚏喷了出来,迅速地隐去了身形。
走到食堂门口,两只正遇见从食堂西侧的小厨房里出来,领着一队小鱼精给海蛇妖送饭的鳗鱼精。
这可是蛇姬夫人面前的红鱼!
两只赶紧让到了一边,谄媚地向鳗鱼精问好:“总管,您给夫人送膳哈?”
“嗯。”鳗鱼精矜持地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都懒得分给这两个杂兵。
两只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满,毕恭毕敬地目送送膳的队伍往宫殿那里去。
大虾将军向往地说:“听说今天夫人那里有贵客呢!若我能往贵客跟前凑一凑,说不得贵客看我顺眼,能指点我一二!”
鲨鱼将军闻言,脸上立时出现了名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忍了忍,终于没有忍住:“虾弟,现在是白天,你别做梦了!”
“去你的!”大虾将军白了他一眼:明知这是在做梦,还不让虾多梦一会儿!
这时,只听早早便被派出去迎接贵客的章鱼精高声喊道:“贵客到了——”
两只对视一眼,决定今天不喝这顿酒了,急急慌慌地往大门口那边儿赶去。可他们离门还有老远,便被一大队的鲨鱼卫士拦住了。
虽然都是鲨鱼,但鲨鱼将军这种蛇姬夫人随手点化来守门的货色,显然是不能和这些自行修出灵智的鲨鱼卫士们比的!
不过,即使如此,鲨鱼卫士们还是看在同族的份儿上只是拦住了他俩。而其他和他们抱有同样目的的小怪们就惨了!这些鲨鱼卫士手中的大戟跟本就不长眼睛!
两只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找了个更远的地方藏着,想偷偷看一眼今日来的贵客长什么样子,以后也好多一个吹嘘的资本。
不多时,蛇姬夫人便带着八个娇俏的海藻婢女,穿得清凉妩媚,仪态万方地走了出来。
大虾将军咋舌:“竟是夫人亲自来迎!看来,这贵客来头不小啊!”
几乎是同时,分列在鲨鱼卫士内侧的捧花蚌女中的左侧第三个手中捧的深海玫瑰的花芯里,有两只细小的花粉一样的虫子也在相互传音,议论这位贵客:
“师兄,你说这贵客会是什么人?”
“估计是比蛇妖修为更高的海中妖类。”
“比蛇妖修为更高?蛇妖是什么修为?”
“最近的消息说,这蛇妖已是大乘期!”
“那她迎接的人至少得是个天仙吧?”
“说不定,比天仙还高!”
“那待会儿打起来,我们胜算岂不是变少了?”
“……”
“师兄,你怎么不出声了?”
“……妙弋,别光想着打架。万一来的妖修为太高,咱们得想想怎么跑路!”
“咱们为什么要跑路?”这个声音十分不服。
“打不过啊!”这个几乎要哭了。
却原来,这两只虫子正是石璿与高舒夜变化而来!
他俩在隔水阵法外徘徊了许久,才等到一群蚌女出来采深海玫瑰,说是蛇姬夫人宴客要用。两人便装作普通海鱼跟着这些蚌女,等她们采好了花,便化作了食花蜜为生的小虫子,藏在花芯里混了进来。
而且,他俩刚刚已收到另外五人的讯息:卫兰歌与凌澈在身上涂了吸引鲨鱼食欲的香料,已经被守门的鲨鱼给“吞”进来了;魏无忌与赵仙惠则是好运地发现了一条内外相通的密道,也已经进来了;白玄最绝!他发现了一处似乎是逃跑用的单向传送阵,这阵法是由宫殿内部往外传送的。白玄顺手改了改,还是单向传送,只不过给他改成了由外部往宫殿里传送。他这是堵死了蛇妖可能的逃跑道路啊!
这原本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可如今……
高舒夜想到即将到来的这位贵客,不由一阵苦笑:这回,白玄断的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己的生路了!
幽兰的两排亮光从远处的海域里缓缓而来,待进了避水阵,便迅捷而有序地分立两侧。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一群两人多高的发光水母。单看修为,这些水母个个都是化神期,这修为放在这边界海域里也很够看了。可是,它们如今却只配显出原型,给人当灯笼使。
紧接着,便是一队十个连蛇姬夫人都看不出修为的人,护卫着一顶由四个人鱼美姬抬着的软轿进来了。那十人步履从容,四个人鱼更是游得闲庭信步般。
待人鱼落轿,蛇姬夫人连忙理了理发鬓,迎了上去,行的却是俗世的“万福”礼:“妾恭迎公子,公子万福。”
过了许久,方才从软轿里传出一声低低的鼻音:“嗯~起吧。”
“是。”蛇姬夫人这才起身,迈着轻快的碎步走到软轿旁,弓着柔软的身子,一双纤纤柔夷小心地托举着,等待轿中人即将伸出的手。
高舒夜与石璿并不敢用神识窥探这个修为高深的贵客,只能一步一步地从花芯爬到花瓣边沿,趴在那里用灵眼去看。
用鲛绫制成的轿帘被人鱼美姬揭开,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从轿子里缓缓伸出,搭在了蛇姬夫人的手上。
蛇姬夫人受宠若惊,一脸惊喜、小心翼翼地扶着,柔声道:“公子请。”
随着轿中人探身而出,高、石二人立时惊得瞪大了眼,六只虫足都扒不稳,“骨碌碌”从花瓣边沿处重又滚回了花芯里。若非两人清楚这是在敌人的地盘,险些就要失声喊出来:
——金丹!
是的,虽然这位贵客一身的锦衣华服,眉眼生得是即清且俊,也掩盖不了他只是区区一个金丹修士的事实!
这就好比你从各种形式判断出,国家最高领导人要来你们单位参观了。结果既紧张、又期待地等了大半年,却只来了个小县长!
这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而高、石二人,此时便是这种心情。
很显然,和他们心情相类的不止一个!
至少左右捧花的蚌女,有好几个都险些绷不住甜蜜的笑靥;而那些威风凛凛的鲨鱼卫士们,也有好几个握着大戟的都颤了颤。
蛇姬夫人的脸白了,面带惊恐却目露厉色地扫过蚌女和鲨鱼卫士,一张美艳而妖娆的芙蓉面扭曲的不成样子。
那公子倒是毫不在意,长臂一伸便将蛇姬夫人搂进怀里,调笑道:“走,叫本公子看看,夫人准备了什么惊喜?”
蛇姬夫人立时软成了一摊水,声音变得又娇又媚:“公子就会取笑妾!妾在这偏远之地,哪里有什么能入公子的眼?”一只雪白的柔夷嫩嫩纤纤,有意无意地在他胸膛上抚弄。
那公子骨头都酥了,心神具醉地抓住她的小手揉弄,揽着她往里走,笑得风流暧昧:“只要是夫人备的,本公子都喜欢!夫人,咱们……进去吧!”
“公子~”
两人耳鬓厮磨,相互咬着耳朵说了一阵,蛇姬夫人不时娇笑,那公子也是愉悦非常。
一直到随那公子来的随从与水母灯笼们都进去了,蚌女们才松了口气。而高、石二人也才敢继续传音:
“师兄,你不是说来的人修为一定很高吗?”
“我是说:说不定!既是说不定了,当然会有许多可能!”
“哼!我们现在怎么办?”是打,还是跑?
“我看,还是先撤吧!”想到那些神光内敛的护卫们,他就知道没有丝毫胜算。既然如此,不跑干嘛?越级挑战也是要看情况的!
石璿虽万分不甘,却也知道,这种情况不是他们七个能应对的。也只能暗自己本事不够,稍微遇到点意外状况便应付不了了!
两人既然商量定了,高舒夜便发了讯息给另外五人,叫他们拿好传送阵符,准备撤退。
便在这时,异变陡生!
前面说过,这海蛇妖为了接待贵客,早早便将酒宴备下。待这一主一客相携进了正殿,便一同坐在了主席上。那十个随从立即分左右将主位护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然后,那些蛇姬夫人的供奉们才才配席坐下。
蛇姬夫人拍了拍手,便有鳗鱼精总管亲自端着荷叶型的翡翠盘走了进来,盘上放着同一块翡翠雕出的细颈酒瓶,配了两个红翡杯子。
鳗鱼总管身姿妙曼,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引得那公子频频注目。可待她走近,公子脸上立时露出一抹厌恶。
——却原来,鳗鱼精化形化得并不彻底,她的脸上还带着鱼鳍,手上的鳞片也还未褪尽。
她上前将红翡杯子放在桌子上,端起酒瓶正欲为二人斟酒,那公子便厌恶地摆摆手,示意她快滚。
鳗鱼精福了福身,低着头快步而去。
“曼曼见识少,不懂事。公子莫与她计较!”蛇姬夫人媚笑着执起酒瓶,白玉般的手映着浓绿的翡翠,不知是白玉更润还是翡翠更美!
那公子一双优美的凤目紧紧追随着蛇姬夫人的玉手,一时间痴态毕露,只本能地应道:“好、好、好!不计较!不计较!”
斟了满满一杯碧绿的佳酿,蛇姬夫人将红翡杯轻轻巧巧地推到公子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是妾亲手酿的桃花酒,公子请用!”
深海之中桃花无处可寻,这俗世中普普通通的桃花酿
在此处却是万金难求的稀罕物。蛇姬夫人对这个仅金丹期的小公子,可谓极近讨好之能!
只可惜,那公子的全部心神都被她一双完美无瑕的手吸引了去,她的种种谄媚之举,当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便在这公子一脸痴态地抚弄亲吻蛇姬夫人的玉手时,吊在宫殿顶上的琉璃莲花嵌夜明珠灯突然“当啷”一声脆响,却是相隔三尺的两只吊灯相撞发出的。
那公子身后的护卫神色一凛,其中一个已断然喝道:“何方宵小?出来!”一道灰白的火焰直直射向那晃动的吊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