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以为许大胆说的是真,就在村口等了起来。
许大胆蹑手蹑足的走进院子,蒿草丛生,足有半人多高。脚下有一条一尺来宽的小路,忽有忽无,许大胆沿着小路走到房前。
这房子共有三间石房,无窗无门,年久失修,房顶塌下一个大窟窿。许大胆径直走了进去,推开西卧室的门,地上赫然摆着三口大棺材。
许大胆刚一迈门槛,屋内突然卷起一阵怪风,“嗖”的一声,扑面刮来。阴冷冷的,竖人毛发,尽管许大胆胆大如天,也不由打个寒噤。
许大胆稳住了心神,对自己忖道:“别怕,别怕。我是来打鬼的,怎么能怕鬼呢!”
许大胆绕过棺材,来到半截土炕前,四下看了看,想找一个藏身的地点,可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遮掩物都没有,如果就站在棺材前等着,说不定那小鬼儿一探头就得跑了,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许大胆猛一抬头,见头顶的房梁和檩子的空隙很大,心想:“我不如蹲在房梁上,居高临下。等小鬼儿一出来,我就用驴蹄子把他们削趴下。”
想到这,许大胆上了炕,攀上了房梁。摘下包裹,把四个驴蹄子,和鸡血袋子拿了出来。又拿出三个饭碗,把鸡血分别倒在三个碗里,摆在自己的两旁。静静地坐在房梁上,等着小鬼儿出来。
北方的冬夜嘎嘎的冷。杨宗蹲在村门口又冷又怕,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冻的,浑身不住地打哆嗦。
想要往回走,又怕半路遇到鬼。在这里等着吧,许大胆半天也不出来。
杨宗又气又急,嘴里不住地骂道:“许大胆,许大胆!你这挨千刀的玩意!死到哪里去了!这么半天也不回来,是不是见到鬼就跑了?既然跑了,也该告诉我一声。等着的,不用你现在和我装屁,等到家儿我就从你要驴钱!”
正在唠叨之时,突然由山口里卷来一股旋风,里面鬼影幢幢。眨眼间到了他的近前,突然喊了一声:“卖芹菜啦!”声音很大,隐隐有威吓之意。
杨宗本来就很害怕,这突然的一叫,吓得他“妈呀”的叫了一声,眼前一黑,登时就晕了过去。
此时已是二更时分,许大胆坐在房梁上,弓着身子,时间一长,憋得很难受。
心里暗道:“这小鬼儿今天怎么不出来呢?莫非我来晚了,小鬼儿出去了?”
刚想换个姿势,好直直腰,忽听地上的棺材发出“吱呀呀,嘎吱吱”的声音。他低头一看,见棺材盖子缓缓地打开,阴风忽的卷起,紧接着窜起一股寒气,过了一小会儿,果然由里面爬出两个恶鬼来。
一高一矮,一黑一白。高个子的许大胆认识,正是勾他魂魄的那个。矮鬼不过三尺高,身体肥胖,走起路来鸭跩鸭跩的,胖得像个小地缸子似的。
矮鬼道:“师兄,今天咱吃那几家?”
高鬼道:“当然是赵家屯了。今天共有四家供奉咱们,有鸡有鱼,还有一大盘扣肉。吃饱了喝足了,咱到英妹那里耍耍去,几天不见我还够想的呢!”
胖鬼道:“这些年什么事都由你先来,今天轮我先上一把了,别总让我给你刷锅。”
高个子恶鬼道:“英子不喜欢你,瞧你胖得像皮球似的,挺大个肚子,小家伙又那么小,叫你刷锅过瘾就不错啦!”
胖鬼嘴巴一撅,气恼恼的道:“赵不伤,你别忘了是我在天天帮你,要不你能天天来到阳间吃香的喝辣的吗?就求你这点事也不行?好吧,我不去了,我这就回阴曹去!”说完转身就往棺材里钻。
高个子恶鬼一把将他拽住,笑着道:“我应你还不行吗!你急什么眼啊!”
胖鬼转过身子,笑道:“这还有点儿当大哥的样。好吧,我赶你走。”
许大胆蹲在房梁上,大气也不敢出。心里骂道:“这两个王八羔子不但是个恶鬼,还是一个花花鬼!”
许大胆一手握着一个黑驴蹄子,怒目圆睁,只等两个恶鬼关上盖子,就将驴蹄子打下去。
矮鬼走棺材前,推动棺材盖子,第一口棺材盖好,胖鬼没有发现什么。当他推动另一口棺材盖子时,突然发现盖子上多了一堆堆尘土。
原来这房子年久无人居住,房梁上积满了厚厚的尘土,上面一有人,就掉下许多尘土。
矮鬼一边推棺材盖子,一边抬头看,突然大叫了一声:“不好,上面有人!”
不等高个子抬头,许大胆把右手的驴蹄子抡起,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驴蹄子,“妈呀”的叫了一声,把高鬼打了一个仰八叉。
矮鬼刚要想跑,左手的驴蹄子打出,把矮鬼也打趴在地。就在他摸起第三个驴蹄子时,高个子大鬼忽地站了起来,凶睛暴瞪,双爪疾挥,蓦地探出丈八尺长,“嗷”的一声怪叫,照着许大胆抓了过来。
许大胆蹲在房梁与檩子之间的狭小空间里,又怕从上面掉下来。很难施展开手脚,只能拿着驴蹄子左右乱抡乱打。
高个子打鬼手臂很长,抓力又猛,片刻之间,许大胆已经失去了招架之力。就在钢钩子一般的手指掐向他喉咙的一刹那,许大胆左手拿着驴蹄子乱抡,右手抓起身旁的一个血碗,横扫下去。
力量很大,加之居高临下,血碗倏然飞起,“砰”的一声,正打在大鬼身上。鸡血四溅,洒了大鬼的身上。
那大鬼嚎叫了一声,连忙缩回了手臂,身子顷刻缩回一大截。这样一来,许大胆缓过手来,把右手的驴蹄子再次打将出去。
大鬼“哎呦”了一声,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许大胆又拾起另外两个驴蹄子,接连掷了下去。
那个胖鬼本来笨重,挨到一驴蹄子之后,已经晕头胀脑。撅着屁股刚想往起爬,还没站起身子,又被驴蹄子击中,向前爬了几下,干脆趴在了地上。
许大胆见两个恶鬼都没有反击之力,慌乱之情顿时稳定了下来,稳稳当当的端起了血碗,照着两个恶鬼一碗一碗地泼洒下去。
说来也怪,这乌鸡血一沾到鬼的身上,立刻冒起了青烟,一阵低低的惨叫声过去,两个恶鬼身子抽动了几下,化作一缕青烟,眨眼间便不见了。
许大胆从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低头仔细察看了一番,地上哪有什么尸体、血肉,却是一滩脓血。
许大胆生怕鬼魂钻到棺材里,从腰间撤出两把砍刀,往手心吐了两口吐沫。双臂一振,猛力向棺材上劈了过去。
“喀嚓喀嚓”几声脆响,将第一口、第二口棺材劈为两半。当他举刀劈向第三口棺材时,棺材盖子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打里面卷起一股阴风。
阴冷冷的,许大胆急忙后退了两步。这时棺材盖子轰然大开,“嘶”的一声长啸,一个发光的鬼魂破棺而出,驾着阴风从窗户飞了出去。
许大胆拔足往外就追,追到大门口时,那鬼魂已经不见了。
许大胆觉得这个鬼巢不是善地,又转身回到房前,挥刀砍了一些蒿草,掏出火石,敲出火星,刹那间火光熊熊,不到片刻工夫,三间房子完全烧着,化成一片火海。许大胆见火势燎原,方才走出院子。
他按原路返回,刚到村门口,突然发现一个人影在晃动。许大胆举起砍刀,厉声问道:“是人是鬼?赶紧开口说话。”
此人正是杨宗,他刚从昏迷中觉醒过来,浑身僵硬,站都站不稳。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是杨……杨宗。”
许大胆放下砍刀,笑问道:“老秧子,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呢?”
杨宗本想臭骂他一顿,可牙齿打颤,嘴巴干动弹,就是说不出话来。嘴巴动了半天,才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你等着的!”
许大胆迈大步走到他的近前,见他抱着肩甲,浑身尽是尘土,嘶嘶哈哈的,浑身一颤多老高。
不禁哈哈笑道:“看你这个怂样,好像瘟鸡了!”
杨宗见许大胆回来,恐惧之感顿时减少了一大半,也精神了许多。勉强说出话来:“你这王八……王八羔子还笑?我……我都要冻……冻死啦。”
许大胆见周边蒿草很多,抡起砍刀一顿乱砍,用脚踢到一起,敲出火星,点燃了柴草,立刻大火熊熊。杨宗蹲在火堆旁,烤起火来。
过了一阵子,冷意缓解。杨宗这才问道:“抓住鬼了吗?”
许大胆道:“干死两个男鬼,跑了一个鬼魂,我把鬼巢也给烧了。你怎么没走啊?”
杨宗撒谎道:“咱俩一起来的,我能走吗?找了你大半天,也没看到你,我就回到这里来了。这里四下通风,这把我给冻的,别提了,你小子是把我给害苦了。”
许大胆见他浑身是土,逗道:“你等我就好好等着呗,还趴在地上打什么滚呀?”
杨宗心里有苦难言,心里暗道:“都把我吓晕过去了,还趴在地上打滚呢。”
寻思了一下,脸一红,道:“哎!是这样,我找你的时候啊,不小心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