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子催促道:“好了,好了,大敌当前莫谈闲事,赶快舀水,别让老鼠给跑了。”
东海龙王把手中的“海量斗”高高抛起,一道白光飞临东海,舀了半斗水后,又化道白光回到老龙王的手中。
对准洞口,把手腕向下一翻,海斗倾斜,斗里的水飞流直下,瀑布一般灌入洞中。只消片刻,鼠洞便满了,“咕嘟咕嘟”的冒了一阵气泡。突然向外面涌了出来。
东海龙王道:“这家伙用是在用屁股堵死洞口,水管不进去怎么办?”
长青子道:“旁边还有四五个气眼,逐一灌水。”
老龙王拿着海量斗,把四五个洞眼都注满了水。定睛凝看了片刻,洞里“汩汩”声响越来越大,好像喘气似的忽起忽落。
突然浑水喷涌,喷出的水浊水都打在三个人的身上。就在他们想要向后闪躲的时候,由洞里窜出一个怪物来。
定睛一看,钻出的不是别物,正是一只青灰色的大老鼠,体大如猫,摇摇晃晃的,好像吃了鼠药一般,刚一走出林边,就踌躇不前,在原地打上几个转,最后俯卧在那里。
鼻息不住地抽动着,尖嘴上还残留着一小块墨迹,眼睛是闭着的,须毛却是立着的。后背上、前裆下明显带有两个大洞,一沾水,泛起一圈白泡沫,发出“嗤啦嗤啦”的响声。
东海龙王道:“这老鼠精伤势不轻,又被泥水一泡,估计妖法全失,我就不帮你们了。这妖精就由你们自己处治吧。”
说完,把身形一展,化作一条蛟龙,向天空飞去。
子虚真人对长青子问道:“这孽畜如何处理?”
长青子寻思一下道:“我们还是把他送到昆仑山去,交由仙人处理。”
子虚真人问道:“我们为啥不就地处决这个妖孽?”
长青子笑了笑道:“这鼠精非常了得,非你我才能处决得了的。”
说话间抬起手来,由槐树上掰断一根树枝,拔出短刀,把树枝削出一个尖来,然后插在老鼠的琵琶骨上,使它不能在变化人形。
子虚真人也折下几根树枝,妙手如花,手中的树枝在他手上穿来穿去,很快就编成一个鸟笼子。把这只老鼠关入笼中,再贴上八卦图,使它难逃牢笼。
一切准备完毕,长青子拎起了笼子,向林外走去。
星辰寥落,天空明净澄澈。俯瞰万里冰雪,寒山重叠,雾霭苍茫缭绕,宛如大河迤逦奔流。
林涛阵阵,隐隐地传来几声夜鸟苍凉的悲啼,若有若无,遥远得如同来自天际。走出了树林,看万水千山,天遥地广,两人竟突然有些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冷风鼓舞,清寒扑面,长青子、子虚真人御风而行,衣袖猎猎翻卷。想起清虚子再不能同往,心中难免有些低落。
在这苍茫寂寥的昆仑拂晓,天地间彷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前生、今世、未来……一切都变得那么虚无缥缈,就像山崖间随风弥散的夜雾,似乎触手可及,但真正抓着的却只有一掌潮湿与冰冷。
两人御风飞行,穿过光怪陆离的琅轩森林、险壁嶙峋的昆仑壑谷,越过长草纷飞的山腰、冰雪皑皑的峰顶,又掠过突兀横斜的尖崖怪石、汹汹起伏的雪原林海,循着灯光,往昆仑深处而去……
行至半路,忽见对面祥光万道,紫霞遍天,青罗伞盖下,飞翔着一只青鸾,数队女童分列左右,各个朱颜绿发,皓齿明眸。
青鸾上坐着一位娘娘:她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腰系蓝田玉带;面如莲萼,唇似樱桃,美貌无比。
两个道士均在画中见过,心想,这不是九天玄女娘娘吗?她怎么来了?
说话间玄女娘娘已经到了近前,长青子、子虚真人急忙撩袍跪倒,倒身下拜:“弟子不知娘娘圣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玄女娘娘道:“两位道长降妖有功,何罪之有?快快起来!”
长青子、子虚真人齐声道:“弟子多谢娘娘!”
玄女娘娘看了一眼长青子手中笼子,道:“你们降伏的鼠精,正是咬破经书的那个老鼠。它现在满腹文字,又能喷出墨化云,十分了得。却被你们三个法术平平的道人生擒活捉,简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确实了不起!”
长青子、子虚真人急忙谢道:“多谢玄女娘娘夸奖!”
玄女娘娘道:“不是本娘娘夸赞,这是你们三道士累积的一份功德。这样吧,你把这孽畜我吧。我把她带回昆仑山去,还要用她腹中的文字、笔墨来修复破损的经书。”
长青子道:“弟子正不知如何处置,既然娘娘有用,弟子愿将这妖孽奉上!”
玄女娘娘扭头对女童吩咐道:“彩霞、云月,你们俩把那孽畜押过来。”
“弟子遵命!”
两个女童来到二位道士的身前,拱手一礼,然后接过笼子,又返回玄女娘娘的身旁。
玄女娘娘道:“你们师兄弟三人降妖有功,本娘娘这就回天禀报。天凡有别,不能久留,日后天庭再会!孤家也该回天去了。你们也快返回二道沟吧!”
只见清光一闪,祥云渐渐远去,工夫不大,便不见踪影了。
太阳从东山顶上露出了笑脸,射出万道金光,那淡淡的薄雾,好像不堪一击似的,瞬间就不见了踪影。蔚蓝色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越发显得它的深邃无边。
两个道士心情一阵激动,把身形一展,脚下祥云缭绕,两个道士高兴不已,情不自禁地大声高呼:“我们腾云了!”
当他们想起清虚子不能同享腾云驾雾快乐的时候,那兴奋之情瞬间一落千丈。
清虚子性格外向,说话喜笑颜开,颇为逗趣。虽然与杨思明相识不过几日,但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尤其临终前那一声亲切的呼唤,让杨思明一生永难忘却。
二师伯羽化升天,那是他一生中的愿望。因而杨思明并不难过,他依照师傅的吩咐,打算把二师伯的安置起来。
他默默地走到近前,跪伏在二师伯的尸体旁,晨光下见他嘴角仍留着微笑,身上却早已冰凉。
杨思明低声道:“二师伯,弟子杨思明来啦!”然后开始为他擦拭身上的血迹。
太阳渐渐的升高,阳光极为刺眼,杨思明恭恭敬敬的抱起二师伯的尸体,放在那棵大槐树下,脱下上衣,盖在二师伯的头上。
正要磕头祭拜,忽听对面的石门一响,打里面走出一个一个穿着黑丝长袍的美丽女子,站在石阶上,哑声笑道:“小美男,你不用磕头了,我这就送你叫你去见你二师伯!”
杨思明扬目一看,见她黑发高髻,黑眼清澈,浅紫色的花唇牵着淡淡的微笑。十指修长纤巧,指甲黑色;赤足如雪,脚趾也尽为黑色。
腰上系了一条长长的丝带,别着一管二尺多长玛瑙洞箫。长裙拖曳在地,虽然着装素淡,但华贵之气却扑面而来。
她柳腰微摆,款款地走下了石阶,杨思明见她话语中充满了杀气,急忙抽出佩剑,斜瞥了她一眼,嘟囔道:“哪来的大妖怪!”
那女子似乎并不在意,格格一笑,冲着杨思明柔声道:“不用怕,如此俊美的男人,我怎么舍得杀你呢?”那声音慵懒柔媚,令人消魂刻骨。
杨思明颇为紧张,挥剑朝她一指,喝道:“别过来!再往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那女子媚眼如丝,依旧款款朝前走,柔声道:“不要紧张吗!如此英俊的男子天下难寻啊!”
杨思明见她不肯止步,便将摸出胸前的玉佩,望空一举,一道道碧光朝她激射而去。那女子“啊”的叫了一声,急忙挥臂遮挡。弾身向后一跃,又回到石阶上。
当下抽出腰间的洞箫,坐在石阶上,低首垂眉,素手如雪,一管玛瑙洞箫斜倚于唇。箫声扬起,错落合韵,十分悦耳。
杨思明临风而立,似乎魂飞天外。一时间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胸中杀伐之气登时一扫而空。
只听见她格格一笑,柔声道:“呆子,只是和你睡上一觉,别疑神疑鬼啦!醒来时姐姐就不在啦!你就可以看见你的傻丫头玲儿了。”
她怔怔得凝视他半晌,突然脸上一红,笑道:“睡吧!”果真倒在石阶上闭上眼睛,面对着杨思明呼呼大睡。
山风吹来,树枝摇曳,阳光穿透树枝,照得她的俏脸忽明忽暗。双颊嫣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樱唇娇艳欲滴,彷佛树影下的海棠。
杨思明突然发觉她的美貌,丝毫不在玲儿之下。倘若不是……
碧光蓬然,由玉佩中跳出一个白胡子老头,大声喝道:“你在想什么!赶快稳定心神!”
怒喝声中,杨思明如梦方醒,急忙收敛心神,顿觉眼下的自己,竟然如此龌蹉不堪,后悔莫及,羞愧之念大起,愣在当场。
那女子见没能将他迷倒,气急败坏。一股身坐了起来,洞箫声再次响起。声音也变得凄迷诡异,越见清晰,那阴冷妖魅之气随之逐渐浓重,逐渐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