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介绍道:“这是我家男人。这位是过路的,走了一夜的路,想在咱家吃顿早饭。”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如果公子不嫌寒舍污秽,就随便吧。”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思明见他文质彬彬,说起话来甚是亲切,猜想一定是个读书世家,不由起了几分爱意。
迈过门槛,走进屋里。见屋里十分洁净,家具寥寥,却摆放有致,墙壁上贴着几张字画,龙飞凤舞,舒展自如。
东墙下有个大鱼缸,缸里养着六条红色的大鲫鱼,绕着鱼缸悠闲地游动着,整个看来,给人一种清静新颖的感觉。
通过交谈,杨思明得知,这个村子叫大树营子,山的西面就是蒙古人的地界。先生姓郭,叫郭德厚。
郭德厚从小喜读私塾,渴望在文章上出人头地,可惜他文章惜命,二十岁那年应童子试,中了一名秀才之后,便不再获得功名了。
几次投考省城,都是宗师无眼,名落孙山,迫不得已,只好在乡村开了一家私塾,授几个小小的蒙童,得些书金束脩,来贴补家用。
家中四口,女儿郭瑶琳为长,今年十六岁,尚未出嫁;儿子郭小川,今年七岁。家中有田地数亩,外加教书收入,生活还算可以,在村子里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唠了一会儿嗑,由西屋跑进一个小男孩来,一眼就看到杨思明腰间佩戴的宝剑,“咦,大哥哥,你会武功吧?”
杨思明见他口齿伶俐,生得很是清秀,不觉颇为喜爱,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男孩笑了笑道:“我看你腰间的宝剑不赖,就猜到你会武功。”伸手去摸他的宝剑。
郭先生喝道:“小川,不许随便动人家的东西!”
郭小川吐了一下舌头,然后收回了手。对杨思明道:“大哥哥,你要早来两天,我家就什么也不怕了,我姐也不会躲到我姥姥家去。”
郭先生瞪了他一眼,再次喝道:“一个孩子怎么那么多的话呢?是不是怕别人把你当成哑巴给卖掉?”
杨思明见此事与女人有关,不由得想起了李员外。于是便问道:“郭先生,家中如有什么难事尽管开口。我是一个行走江湖之人,偶尔也抱打不平。”
郭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个村子叫大营子,往东二十里,有个寺庙,叫万安寺。去年春天,万安寺来了两个和尚,手里有灵丹妙药,能包治百病。
小川他娘患有风湿病,就和我女儿瑶琳去寺里讨药,第一次只买一捆香就讨来一粒仙丹。服药之后腿果然就不疼了。
可没过半个月,这风湿病又犯了,比上次更厉害。没办法我们一家人再次去了万安寺。药是拿到了,一下肚,那和尚马上就变脸了,非得从我们要二十两银子不可。
你说我们一个穷乡下人,哪有这些银子?一个胖和尚见我家瑶琳姿色不错,就打起她的主意来,非得要让她在寺里过夜。我看这和尚不是什么好和尚就带着他们三口人跑回了家。
三天后,寺里的方丈带着几个和尚闯入我家,在我们磕头作揖的哀求下,拿走了三两银子,并打了一张十七两银子的欠据,这才罢休。
临走时扔下一句话:三天之内不把银子凑齐,就把我家闺女带走。没有办法,我只能先给我家闺女送走,我们俩起大早就是要给他们张罗银子去,还不知道去谁家张罗呢!”
说道此处,郭先生眼泪都流了出来。
杨思明一听到与药有关,颇为好奇,便问道:“仙丹是什么样的?”
郭德厚道:“就是小手指甲那么大的一粒丹丸,黑红色的。”
杨思明又问道:“您知道这两个和尚事从哪里来的吗?”
这时小川娘趴门答道:“听说是从京都那边来的。”
杨思明点了点头,心里在想:“这件事与女人和药有关,也是来自京都地域,估计与白家岭是同一伙人干的。”
他解开包裹,取出二十两银子,放在地桌上,道:“郭叔叔,这点银子先给你解决一下燃眉之急,等我从汴京回来之后,再踏平万安寺!”
郭德厚登时惊呆了,哪相信这世间还有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事?宛如梦境一般,简直不敢相信此事是真的。
这时郭小川跑到桌子前,拿起两锭银子,相互敲了敲,发出“咯咯”的声响,叫道:“爸、爸这回你可不用发愁了!”
被孩子这一叫,郭德厚才如梦方醒,冲着门外喊道:“小川他娘!小川他娘!赶快进来,拜见咱家的大恩人!”
“啥事啊?大惊小怪的!”小川娘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问道。
郭德厚指着桌子上的银子,兴奋地说道:“你看看桌子上的银子,是这位公子给咱家的。”
小川娘瞪目张口,两手一拍大腿,叫道:“哎我的妈呀!这回咱家瑶琳可保住啦!”
他们一起奔到桌子前,望着白花花的银子眼泪横流。突然“扑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梆梆梆”,连磕数个响头。
“赶紧起,赶紧起来。”杨思明急忙用手相搀,对他们说道:“区区小事,何必大礼谢拜?我若小的年纪,你们如此拜我,岂不是折损我的寿命吗?”
夫妇俩泪盈盈地道:“这哪是什么小事?这是帮助我家姑娘逃出魔掌啊!”
杨思明道:“这伙淫贼不会善罢甘休,还是让你家闺女躲上几天。五天后我必然回来,决不让这伙恶人危害百姓。”
小川娘道:“苍天有眼,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义士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炒菜去!”
杨思明道:“不用麻烦了,有什么就吃什么吧。我还要急着赶路,等我下次再来,一定给我杀鸡宰鸭,再买几坛子好酒。”
郭小川插嘴道:“干嘛杀鸡!一定给你杀一头大肥猪!”
一句话,把所有的人都逗乐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川娘端来一盆米饭和几样咸菜走了进来。还要去炒菜,却被杨思明给拦住了,他连吃了三碗饭这才罢休。
他极想知道事情真相,更想早一点回到白家岭,因此也不停留,简单地和郭家人告了个别,就匆匆地上路了。
朝雾散尽,乌云开处,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金光万道,把百里的山川照得金黄。
杨思明望着出生的太阳,忖道:“天亮了,玲儿也该起床了。如果她发现我不辞而别,说不定是多么的生气!”
清晨太阳把阳光慷慨地送到秀楼内,白小玲从爱情的喜悦中醒来,换上一件紫色的绸衫,更显得潇洒飘逸。
白小珍长声逗道:“这漂亮!不怕如意郎君吃了你呀?”
白小玲把两手一张,笑道:“漂亮吗?是不是姐姐早已被情郎吃过?要不怎么知道情郎吃人呢?”
白小珍脸一红,骂道:“死丫头,没良心的玩意!还欺负我,别忘了昨晚是我给你做的媒!”
“知道了!知道了!明个儿我也给你介绍一个,免得一天到晚总找人情。”说着揽着姐姐的胳膊,向厅房走去。
老夫人、白万田和夫人都在厅房坐着,姐妹俩给三个长辈请过安,围着火炉坐下。
老夫人道:“不知我孙子昨晚睡得怎么样?我寻思着,年轻人爱睡懒觉,所以就没惊扰他。”
白小玲正待答话,这时老仆人手里捧着一张纸条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杨义士昨夜就走了,只留下这张纸条。”
白小玲先是一惊,劈手夺过纸条,见上面写着一行楷书小字:
奶奶、伯父、伯母、姐姐、玲儿:思明有要事去做,故此不辞而别。十天后一定会来看望你们,勿要挂念。看护好玲儿,拜托!
思明叩上!
白小玲看罢,把纸条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骂道:“死思明!坏思明!破思明!你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追他去!”
老夫人问道:“怎么啦?怎么啦?纸条上写着什么?珍儿,给我念念。”
白小珍拾起了纸条,把上面的话读完。白万田道:“这孩子一定又什么难言之隐。估计是去了青柳镇。都别急,咱就等上他十天。”
白小玲踹了一脚桌子,气呼呼的道:“不行,我这就去追他!”
白万田道:“天下之大,你到哪去找他?万一他没去青柳镇呢。你就先等上十天吧,思明这孩子心劲很重,不告诉他去了哪里,一定有他的道理。”
在众人的劝说下,白小玲的情绪慢慢的稳定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唉,死玩艺,真拿他没办法,那就等他十天呗!”
再说杨思明在郭家吃了一顿早饭,又急匆匆的上路了。此时正值金兵伐宋,汴京早已落入金国人之手。
汴京那是北宋的大名府,金人深恐宋人思旧,民恋故君,特派重兵把守,并实行镇压。
金兵为了立威,比在他处残暴了一点,因此城中十室五空,有一半居民迁往别处。多年的汴京城中户户垂杨,处处笙歌的盛况,变得冷清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