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正是素萍,她正在家里做活,忽然杨思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向她喊道:
“妈,不得了啦!出事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素萍着急问道。
杨思明喘了一口气说道:“东树林里来了一个大疯子,可厉害了!一头能撞断一棵大树,可我哥非要和人家比试比试,我拉他,他还打我,我只好找你来了。”
素萍妈妈听完气得直咬牙,骂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在外面惹事!小明,你去找你三爷爷去,我先到东树林找他!”
说完连忙抛下手中的针线活,走出房外,拼命的向东树林奔去。到了树林外,正赶上怪老头夹着许小亮往林外走,便大声喝道:“疯老头!把我儿子放下!”
怪老头嘿嘿一笑,回道:“放下?没门!”说完拔足便跑。
怪老头笑嘻嘻的喊道:“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素萍明知不是敌方的对手,可是母子之情,乃出于天性,她看见爱子被怪人抓走,急怒交进,再也顾不得什么危险拼命去追。
两人距离相差两米远近,只见素萍飞身向前一扑,用两手奋力一抓,怪老头的一条大腿被素萍抓住,素萍又用双臂死死的抱住怪老头的大腿。
可这怪老头并没有受到阻碍,就看他一转身,把腿随意一踢,将素萍妈妈踢出老远,登时晕了过去。
怪老头把腋下的许小亮向上颠,狂风似的跑出了树林,眨眼之间不知了去向!
素萍妈妈在大树下晕倒,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方才悠悠醒转,她睁开眼睛,立即挣扎了起来,嘶声叫道:“小亮!小亮!我的儿子啊!”
这时杨思明带着无数村民跑了过来,看见妈妈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小亮哥也不在现场,知道出事了,急着问道:“妈,出什么事了?我小亮哥呢?”
素萍妈妈没有吭声,两眼直勾勾望着北方,安静了不到一分钟,素萍突然大叫道:“还我儿子来!”
用力一推,将杨思明推倒在地,一溜烟向北面追了过去。
众人不知小亮在哪,也跟着往北跑方跑。素萍跑了一阵子,陡然一阵凉风吹来,她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过来,心想到:“我是不是也疯了!人往哪个方向跑都不知道,这样追这样喊的有什么用?”
素萍止住了脚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索性嚎啕大哭了起来。三叔等人急忙上前询问小亮的事情。
其实素萍也不知道怪老头夹着小亮往那边跑去,只是说道:“我只看到一个疯老头夹着小亮,往那边跑来了,别的我也没看见。”
当下许三叔把众人分成四波,分不同的方向寻找了过去。
夕阳已下,几波人陆续回来,结果大失所望,莫说小亮的音信,就是行踪都没有人见到过。
素萍妈妈带着思明回到家中,想起这些年的不幸,扑在炕上,放声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昏天黑地。直到夜幕降临,方才沉沉的睡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素萍仍然没有吃饭。小思明极为懂事,把饭菜凉了再热,热完在端上来。反反复复,不知热了多少遍。
直到晚上,妈妈见思明如此孝顺,心里略感欣慰,加之委实熬不住饿了,这才胡乱地吃了几口,又是痛哭。
像这样一连过了三天,把一个素萍害得行销骨立,两眼红肿如桃。俗话说得好,悲能伤身,素萍就在儿子被抢走的第三天,便病倒在床上。
她本来母子三人,居住的地方又远离村子,平日里很少与人来往,如今一旦病倒,值得靠七岁的思明来照顾。
别看杨思明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做起事来不比十几岁的孩子差。烧火做饭,求医煎药,无所不能,素萍极为满意。
虽然亲生儿子不见了,但这个养子一点也不比亲生儿子差。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情微微好转。
心情一好,病情也就减轻了不少。此后母子俩相依为命,就在这两间茅房里住了下来。
素萍妈妈毕竟是个妇人,杨思明又小,不惯生理稼穑等事,勉强维持一年。偏值近年,水旱不收,鼠盗蜂起,群贼抢田夺地,民不聊生。
因此官兵剿捕,难以安身,母子俩只好将几亩薄田折变了,便带着思明投娘家去了。
素萍的父母住在金洲肖家庄,虽是务农,家中还算富裕。今见女儿这等狼狈而来,心里虽然有些不乐,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无奈多方节省一点,供娘俩度日。
可好景不长,弟弟领着弟媳回来了。此时恰巧赶上金国征讨北宋。战争一起,保命要紧,哪还有心思做买卖?因此把店铺廉价兑给了别人,只带少量的本钱返回了家中。
时间一长,弟媳妇长因经济与父母争吵,闹得家中不得安宁。幸好娘俩手中还有一些积蓄,便拿了出来,薄价买了两间茅房,素萍日夜做些针线活发卖,已做安度。
日子虽然清贫,唯一让素萍随心的就是养子思明。这孩子不但聪明懂事,而且勤快孝顺。
妈妈每都要到街上去卖东西,家里的一切都落在不满八岁的孩子身上。有一天,素萍发卖针线活回来,一进院子,屋子里传来一群孩子的哄笑声。
素萍蹑足走到窗前,趴着窗户向里面观瞧。见屋子里有五六个孩子,正围着小思明取乐。
杨思明坐在炕头上,面前摆着一个火盆,炕沿上放着两盆水。一盆是清水,一盆是浑浊的脏水。
一个孩子从火盆里取出一个粘豆包,上面沾了不少的柴灰,放在清水盆里洗了洗,递给了杨思明。
杨思明摇了摇头道:“我不吃。”
那个孩子又把粘豆包放在浑水盆里涮了涮,然后递给了杨思明。他接过豆包,嘿嘿傻笑了几声,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叫着好香。小嘴被撑得很大,眨眼间便吃完了。逗得几个孩子哈哈大笑。
一个孩子道:“世上没有比他更傻的人,用清水洗不吃,非得用脏水洗了才肯吃。”
话音一落,群童们便发起哄来,指着杨思明齐声喊道:“小傻子!小傻子……”
杨思明并不为意,只是嘿嘿的傻笑,问道:“豆包还有吗?”
素萍妈妈看到这,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屋子,喝退了一群孩子,伸手扯过思明便打。哭着道:“我让你吃!我让你吃!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争气呐?人家拿你开心,把你当成傻子取笑,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我叫嘴馋!我叫你嘴馋!”
素萍妈妈越大越生气,越生气就越使劲的打。
小思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妈妈面前,哭着说道:“妈妈,别打了,儿子知道错了!儿子见他们吃粘豆包,又饿又馋。”
素萍叱道:“你怎么这么傻?为啥用干净水洗你不吃,用脏水洗你才吃?”
杨思明道:“妈,我不是真傻。我要不这样做,他们能给我豆包吃吗?我是在骗他们呢!”
素萍听了这话,便止住了手,呆呆地望着儿子,心想:
“若小的一个孩子就如此有心计,倘若他亲生的妈妈还在,这孩子将来必显大贵!可是留给孩子那些家资,我许家都没保住,如今跟着我吃不上穿不暖,还在这骗吃骗喝。我不问青红皂白,还打了他一顿!”
素萍越想越觉得后悔,把门一关,把杨思明搂在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家里没有田地,这年粮米也越来越贵,光凭这点针线活挣这点钱,糊口都很难。日子越过越穷,素萍也就越加思念从前。
夫妻相依为命十多年,好心帮人驱邪打鬼,冤死在狱中。公婆对自己视为亲生,本以为可以帮助自己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没成想,一场大火,话都没说一句,便匆匆而去。唯一的许家血脉,如今生死不明,岂不伤心,岂不想念?
如果公婆在世的话,怎么也不能有今天?如今投人不着,贫苦交加,看着孩子饥饿难当,突然想起了他亲生的父亲杨宗来了。
毕竟杨宗是杨思明的亲生父亲,如果他能稍稍帮衬一把,这孩子也不会忍饥挨饿。
这天,她背着杨思明偷偷的去了杨家屯。
素萍在杨家屯生活了十多年,加之人好心善,屯子里的人都对她印象不错,见到多年多年的老伙伴回来了,便争着把她让到家中。
几年未见,有诸多的话要说,闲聊的时候,便谈起了杨宗来。经过打听,才知道,杨宗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失踪了。
原来这杨宗好吃懒做,啥也不干。有时候还想耍几把,有多少银子能够他花?
起初手里还有一些积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后来积蓄花光了,就把唯一的三间房子廉价卖掉了,这点钱眼看就要花光了,自己也觉得没有了活路,这回才想起了当年香玲对他的好。
这天夜里,杨宗失眠了,突然想起在胡家大院那段日子来,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东海大龙虾都吃够了。想到这,他突然产生一个去东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