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见面,更显得亲近,何况马上就要回家了,也想让杨小秃儿给家里捎个信。于是站在门口就唠了起来。
赵小英也是一个场面上的人,见他俩唠个没完没了,便说道:“你们俩在这儿唠个啥?都进来吧,咱要点酒菜,坐下来边喝边聊吧。”
杨小秃儿家里很穷,进了城卖了一点药材,也没卖上几文钱,本想到饭馆里喝几盅,可兜里钱又不够,只好买了三个包子,几口就吃没了,闹了一个半饱。
一听赵小英叫他进去喝酒,乐得不得了,当下就同意了。
三个人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点了四盘小菜、二斤包子和两壶烧酒,三个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杨宗道:“我明后天就要回屯了,你回去告诉我妈一声,让她找几个人把老院子收拾收拾。”
杨小秃儿一拍胸脯道:“老秧子!你放心吧,这信儿保证捎到。你的屋子我帮你收拾,不就是收拾收拾屋子,打扫打扫院子吗?这事包在我的身上!屋子保证布置得像新房一样。”
赵小英笑道:“那就有劳杨大哥了。”
杨小秃儿把嘴一抹,道:“我和老秧子是把小儿的兄弟,这点事算得了啥呀。”
吃饱喝足,赵小英又要来二斤包子,叫店小二包好,放在杨小秃儿的钱褡子里,道:“这二斤包子你带着,到外面我在给你租一辆马车。”
杨宗知道杨小秃儿身上分文皆无,便对赵小英道:“给他租什么车,不如给他俩钱算了。他愿意走回去就走回去,不愿意走回去就打车回去。”
赵小英摸出两块散碎的银两,递给了杨小秃儿。他双手捧接,小牙一呲,笑着赞道:“这妹子一看就是开明人儿,好人啊,好人。哎,你们到底哪天回家,看日子了没有?”
赵小英问道:“你会看日子啊?”
杨小秃儿一笑道:“马马虎虎,稍微懂得一点儿。”
说完,伸出了左手,掐算了起来,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大安、流连、书喜、赤口、小吉,空王的念道了一番。
一笑道:“信我的话,后天是个小吉,寅时动身,最好感到午时之前到家。我保证你大吉大利,一天比一天好。”
杨宗道:“明天还要买一些东西,要不也想后天一大早回家,就这样定了。”
杨小秃儿背着包子,揣着银子,心里这个美呀,掏出银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念叨着:“今天可真合适了,不但喝顿酒,还得到两小块儿银子,又够我喝好几顿酒了。”
他哪里舍得打车,一路疾行,回到家中。到家之后,先把钱褡子里的包子拿了出来,放到盆里扣上,转身就去了杨家。
杨小秃直接走进杨老太太的房间,见杨老太太正在给菩萨上香,便等了一会儿,见她上完香,磕完头,杨小秃儿便叫道:“二婶儿”
杨老太太道:“秃小子!干什么来了。”
杨小秃道:“告诉你一件大喜事。”
杨老太太道:“我能有啥好事呀。”
杨小秃儿道:“我今天进城,碰上你家大宗子啦。”
没等杨小秃把话说完,杨老太太一听是自己的儿子,瞬间着急起来,道:“我家大宗子怎么样了,他和说什么了。”
杨小秃笑着道:“二婶儿!你别急啊!听我说,后天大宗子带着新媳妇就回来了,还叫我给你捎个信儿,叫你找几个人儿把老宅子给收拾收拾。”
杨老太太听完,立刻喜上眉梢,两手一拍大腿,叫道:“诶我的妈猴子啊!这是真的吗?你小子可别唬我呀。”
杨小秃儿道:“你是我二婶儿,我能唬你吗。今天我们在一起吃的饭,他说明天买东西,后天回来,还是我给看的日子呢。”
杨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在地上转悠了两圈,一抖手中的手帕,笑着说道:“我昨天夜里作了一个梦,梦见我家大宗子回来了,拉着一大马车的银子,我一高兴就醒了。你说这梦怎么这么灵呢?”
说完,肩膀咋开,转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柜盖,由里面拿出两个鸭梨来,很神秘地放到杨小秃儿的手里,道:
“二侄子,你拿着,这梨可好甜了。明个儿你帮着二婶儿收拾收拾屋子,二婶儿不让你白干活,给你五个大钱。”
杨小秃儿撇了一下子嘴,心里骂道:“死老太太,五个大钱就想打付我呀?”
杨小秃儿真想甩袖子而去,又一想,今天大宗子已经给我银子了,还答应过他,干就干呗,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万一那新媳妇一高兴,再赏我几个大钱呐。
于是他满口答应道:“行行行,明天一早我就过去,帮着收拾收拾。二婶!没事我就先走了。”
杨小秃儿走了,杨老太太美的不知干啥才好。见天还大亮,就跑到街上去了。见老凃三家的大门口坐着不少的人,也凑了过去。
自从上次打完架,杨老太太很少往人堆儿里凑,今天见她到来,都觉得很惊奇。
高秀芝向来快言快语,便问道:“老杨二婶儿,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
杨老太太一抖手帕,得意地说道:“高兴呗!后天我家大宗子带着新媳妇回家,听说带回来不少的银子,这回我家可发啦!”
在场的人听了,无不撇嘴,但没有一个人叱责她。唯有凃大力傻了吧唧问道:“你不说拉一大马车银子吗?是不是用烧纸料子叠的呀?”
一句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杨老太太把腰一掐,骂道:“你这死犊子怎么说话呐?等你爹死了,再拉一车烧纸!”
老凃三就坐在大门石上,听了这话,便接过话来:“他爹活的硬是呐,十年八载的死不了!不像那户缺德人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嘎巴一下子,就蹬腿了。”
杨老太太指着老凃三骂道:“你咒谁呢?看你那穷样,八辈子也好不了!”
老凃三也不和他争吵,气人似的念叨着:“哎呀,咱家再穷,也不缺德。不像那户人家,竟干那缺德事,趁钱能咋地?说不定哪天就得败光了。牛圈都住不上。”
杨老太太嚷道:“愿意啊!愿意啊!败光了也比你家强!”
老凃三慢腾腾地说道:“墙挡着吧。呸!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欺负人家,你还有脸叭叭呐?那脸都丢尽了!撒泡尿沁死得了!”
杨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白,指着老凃三骂道:“你该死!不不得好死!你……你穷八辈子!”转身就走了。
高秀芝见她要走,便喊道:“哎!二婶子,别走呀!我听听你家一马车纸钱什么时候拉回来呀?”
杨老太太也不吭声,一直往家里走。
这时在座的人一起发起哄来:高声喊道:“喂!回家烧纸钱去呀!”
杨老太太把身子一扭,冲着大家伙“呸”了一声,骂道:“没有一个好玩意!都不得好死!”罗圈腿一扭,快速地向家中走去。
杨老太太很久没有上街了,这次本想在人群中显摆显摆,没想到遭到众人的谩骂。她心里十分憋气。
回到家中,闷闷不乐地坐在炕头上,寻思着:“为什么全屯的人都在欺负我呐?”
她想了大半天,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道德的丢失,而是觉得是香玲在背地里作梗。
她小牙儿一咬,骂道:“等着的,死香玲,这回我儿子有出息了,非得休了你不可!”
香玲在屯中人缘极好,听到这件事后,早有人跑来给香玲报信。
她得知这个消息后,似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其实香玲早对杨宗失望了,本来爱情基础就很差,杨宗这一折腾,莫说爱,就是恨都没有了。
目下香玲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孩子的身上,唯一的愿望,就是老天能多给她一些时日,多给儿子一点关爱。
一夜无书,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杨老太太夹着掸子和笤帚来到杨小秃儿的家中。见房门紧闭,估计还没有起来。
便敲窗叫道:“哎,小秃儿啊。起来了?”
屋子里传来朦胧的回应,道:“谁啊!”
“我是你二婶子,你咋还没起来了呐,快起来别睡了,帮二婶干活去。”
杨小秃儿坐了起来,见天还没有大亮,便应付道:“二婶你先去吧,我过一会儿再去。”说完往炕上一倒,又睡着了。
杨老太太夹着笤帚往后街走,刚到街口,碰到了杨大巴掌。
杨大巴掌见和二婶子走个对面,哪能不说话,便随意问道:“一大早夹着把笤帚干啥去?”
杨老太太正想显摆显摆,见有人搭话,一笑道:“这不吗!明个儿我家大宗子带着新媳妇回来,我去收拾收拾老房子。”
杨大巴掌一怔,不禁问了一句:“怎么?大宗子又娶媳妇啦?”
杨老太太见杨大巴掌问起这句话来,便走到他的近前,话匣子打开,嘚嘚嘚地说了起来。
儿子如何有能耐;挣到多少多少的钱;新媳妇如何如何的俊,如何如何的好,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说得满嘴直起白沫子。【写到杨老太太这儿,我就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