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彧知道这事儿在A市影响甚大,所以不得不留下团队,自己带着杨****现行回家了,当然,他的私人助理衢鬟姗也跟着回来了。
夏雪并没有回到唐家,所以,唐彧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荣柏。
他就在唐家等着呢,唐彧正视了他一眼,又回避了,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取出他的烟来抽。
荣柏“哼”了一声说:“唐总,冒昧的问一下,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唐彧不说话,只是抽着烟,吸一口吐一口,弹弹烟灰,这七块钱一包的劣质烟,愣是被他抽出了高端烟的滋味来。
他身上的这份气质,是从小就在富贵人家里养成的,他的这份镇定是在军队里多少日子给磨出来的,人是会成长的,若是放在十年前,这事儿他还不知道多着急呢?
但是,现在,就算地震了,他能够先研究研究地势,然后想着如何躲避危机的。
“至于嘛?有什么事儿,来找我,总是伤害一个女人算什么本领啊?啊?当年要结婚的人是你吧?没人逼着你做这种不上道的事情吧?毁了人家的清白之身的人是你吧?她也没有用刀威胁你吧?走前还要温存一下,给人留下种的人是你吧?留字条让她守活寡的人还是你吧?我就纳闷了,什么事儿了不了了?你大哥就这么金贵啊?一个死掉的人比你的老婆孩子更加金贵啊?就是过不了这个坎儿是吗?”
“你别提我大哥,你最没资格提……”别的事儿,唐彧都能够听着,但是提到韩焱,他就压不住火。
谁也无法理解,他出一趟远门,就失去了大哥的心情,谁也无法衡量他的痛,无法明白他连韩焱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的遗憾与悔恨。
假设不是他任性,也许韩焱跟莫家的人一点关系也惹不上,如果不是他任性,非要放弃原本的A大去从军,也许后来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的。
“我没资格提,我为什么没有资格提?就因为我跟夏雪结婚了?唐彧,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你该明白,你大哥跟夏雪是离婚的,离婚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婚嫁两不相干啊?我跟夏雪在南阳的时候就好了……我们在海城都谈婚论嫁了,是因为唐欣荣病了,我们两个才会急匆匆地回到了A市,是你大哥,他想要让夏雪回心转意,是他联合蒋薇整我,他害得我差点进了监狱出不来,害得我跟夏雪的孩子没了,他落水的时候,我也跳到水里去救他了。
唐家、夏家的恩怨是上一辈人的,我荣柏恨的是你们爸爸,但是没有把仇恨牵扯到你们下一代的,你回来之后做了什么?你想方设法地把我往监狱里送,我说什么了?我过去做了错事,我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怪你,这都是我该得的。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雪姐姐挺着个大肚子,一边要管唐氏的大小事务,一边还要照顾你老婆孩子,为你们唐家撑着门楣,我这些为了唐氏也算是尽心尽力的吧?我们两个就算再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也都还明白了吧?你就非要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不就是捞点偏门嘛,我们不捞别人不也得捞,你又不是管这个的,你为什么非要这么计较呢?
你坚持了你的原则,你痛快了,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事儿闹出来,我跟夏雪得散了,莫沛跟孟子琪也得散了,你跟颜颜也散了,我就纳闷了,你放着现成的老婆孩子不要,你非把大家伙儿都搞散了,图什么啊?”
唐彧道:“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我没有想要挑拨散你们,所以,我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处理就是了。”
荣柏气得都站起来了,喝道:“迂腐,顽固,跟你大哥一模一样……死脑筋,活受罪……你自己的事儿?什么是你自己的事儿,两个孩子是谁的事儿?是,他们从小就是我跟夏雪一起养着的,但是,是不是你的种子?是不是颜颜生的,是不是继承了你们两个的DNA?你这么闹,想过他们的感受吗?”
“我就是害怕他们长大之后明白这些事儿,所以才觉得离婚是一个好的选择,你去问问雪姐姐,当年她为什么能够把你劝回来?因为她不想有个不走正道的丈夫,更不想孩子有个有劣迹的爸爸,她宁可孩子有个在监狱里改过自新的父亲,你明白吗?”
“你……”
“我什么?你说的,我都明白,你做的都是为了唐氏,我替我爸爸,我大哥谢谢你,可是,这样来的钱,就是吸着多少人的血,总不能为了我一家的兴盛衰亡,就把别人的人生命运都给作践了吧?你在黑帮卧底过,他们做的什么勾当,你不清楚吗?我都想不明白,你回来之后,怎么还能够做这样的事情?”
“我……”荣柏有点无言以对。
“商人是商人,但是,商人之前得是个人吧?”
荣柏有点惊愕地抬眼瞧着唐彧问道:“你说什么?你骂我什么?”
“我们这辈子能够花多少钱?唐氏倒了又怎样?你不能说因为你们不做,别人也会做,就这么心安理得吧?如果这钱来历不清白,花着你不觉得刺手吗?美美身上穿的衣服,小灏吃的零食,唐欣荣画画用的高端水彩,还有你们自己的吃喝用度……想一想,那美丽的貂绒大衣,是从动物身上血淋淋的剥下来的,你还觉得美丽吗?”
荣柏声音有点小地说:“我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只是不愿意去多想而已,酒吧街只是洗钱,那么你不想想,钱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洗?黄赌毒,占了几样,你心如明镜……正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在这里费尽心思帮他们洗,所以才能够得心应手地挣这样的黑心钱,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你们这几年洗掉了多少钱?就意味着他们挣了多少这样的钱……你知道这钱里有多少血腥,有多少罪恶?洗得干净钱,洗得干净事儿吗?你能够闭着眼睛充耳不闻,但是,你能够让那些事情真的没发生吗?”
荣柏道:“我跟你说不明白……警察都不管……你……”
“警察都不管?你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没有老师看着就要做坏事儿?”
“我……”荣柏真是被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感叹道:“真是时代变了,我竟然被你训得跟个孙子似的?不,我一定可以找到论点反驳你,我这么做,一定……”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告诉我,你做,才能够维护着这短暂的平安,别人做,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是嘛?”
“没错,我们敢这么做,是因为我能够控制那些人……白有白的道,黑有黑的道,有规矩总比没规矩强吧?荣柏一向行得端,站得直,没你说的那么不堪,也没给什么人丢了什么脸,我的孩子也不会因为这个而谴责我……”
“所以说,你我道不合,不相为谋。”毕竟相差了十几岁,这代沟打得去了,这是两代人无法越过的鸿沟,是两种不能相溶的思想。
荣柏原本想来这里说服唐彧的,但是没想到自己的论点没有站住脚跟,险些就要被他给说服了?
临了,他朝唐彧走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彧,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看事情不能跟你这样白是白,黑是黑的,你的心是好的,但是无论是做什么,人要懂得变通的,我不是给你举过例子吗?我存在,即合理,这句话你要明白。”
唐彧重复了一遍道:“我存在,即合理?”
荣柏问道:“你的配枪打死过人吗?”
“当然……”
“那是不是等于你杀了人?”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管他该杀不该杀,我就问你,是不是杀了人?”
“是……”
“好,那我问你,法律规定杀人该怎么处置?按你的思维,是不是该杀人就赔命吗?”
唐彧重重地道:“不是,法律赋予了我执法的权利……”
“那意思是不是只要法律赋予了权利,你就可以杀人了?”
唐彧好像被绕进去了,还特意停下来想一想,说:“你不要偷换概念……你是个成年人,你该有判断能力,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不能做的……严重违法乱纪……”
“我不是要偷换概念,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不能的角度看到的事物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彼此说服不了彼此,就好像喝咖啡的人无法理解吃大蒜的人,吃大蒜的人也不能理解喝咖啡的人,但,实质上,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喝咖啡并不比吃大蒜高贵……
小彧,你就是太正直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一套系统的规章制度能够管理所有的人,就好像同样的一颗种子,在某些土地上可以生根发芽,肆意滋长,但是到了另一块土地上却会腐烂……”
唐彧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但是依旧不能认同道:“荣舅舅,你就是有这样的本领,好像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的条条律律,是用来限制人的某些不良行为的,我们是要去遵守他们,但是却不是屈服他们,因为时代会变,人也会变,没有任何一个条律是可以经久不衰的,就好像我国多少年来的封建社会,谁能够想打多少年后,会被推翻呢?
我们若是永远地屈服于所谓的条律之下,那跟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条律的俘虏罢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做的,只是要看该如何做而已,我们做人处事也不该仅守着那些法律法规,我想最重要的是‘问心无愧’四个字吧。”
荣柏说到了这里,终于也找到了一点点底气道:“不管你怎么看我,但是我荣柏做事,从来都是‘问心无愧’的。酒吧街里,也许有不义之财,但是没有不义之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