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有些让米兰失望,整个城市感觉灰蒙蒙的,像是撒了一层灰,相比起来她更加确定了对希腊的热爱。
广美倒是很兴奋,因为古罗马城几乎到处充斥着文艺复兴时代感觉的雕塑和古建筑。罗马她是来对了。
欧洲的蜜月很快就过去了,快乐的日子总是像白驹过隙,大家都开始为打道回府做准备了。米兰一个人却郁郁寡欢起来。
“你怎么了,米兰?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沮丧?玩得不开心吗?”元野问米兰。
“我爱上希腊了,怎么办?我是不是一个不够专一的人?以前我总觉得世界上最美的人间天堂明明是西藏的,怎么会又爱上希腊了呢?”
元野非常理解米兰现在的心情。
“有些时候,人要学会放下,才能重新拿起。米兰,尽量简化你的生活,你就会发现那些被挡住的风景。千万不要太挑食、太执着,让自己背上沉重的包袱。如果你喜欢希腊,我陪你在这里留下来,我们一起搞我们的剧本。”
“谢谢你,元野,能遇到你真好。”
“都老夫老妻了,别那么客气好吗,宝贝!你这一客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儿了。”
米兰笑了,元野也笑了。
广美不想走。米兰想回希腊。最后大家在罗马分开。
广美和万国梁从罗马转机回了北京。
米兰和元野坐火车又回了希腊。他们在梅子的隔壁租了个有院子的房子,和梅子成了邻居。楼上生活,楼下工作。二楼有个看台,可以俯瞰整个小镇。
米兰说:“这就是我们的阿波罗1号希腊工作室。”
元野自从跟米兰在一起之后就总是笑。他好久没有这样就是自己什么都不做也能笑出来了。
那是一个好久没有人住的老房子了,打扫起来着实费了些功夫。元野想要请保洁,米兰拿起扫把就爬墙上了屋。元野去集市买了很多的油漆。米兰刷窗子里面,元野刷窗子外面。看着元野大滴大滴的汗珠,米兰过去为他擦拭。
“这是真的。”米兰说。
“你说什么?”元野问他。
米兰用舌尖舔了一下元野脖子上流下来的汗渍。
她说:“这是真的。你现在为了布置我们的新家而汗流浃背,这是真的。我们现在的美好生活也是真的。”
元野不顾现在满身的汗臭味,一把把米兰抱起来。
“米兰,我最最亲爱的,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梦想,让我和你一起完成你的梦想。”
“身上很脏啦。我只想好好装扮一下我们的新家啦。”
米兰爱花,在希腊几乎每户人家都会在家门口种一种花团锦簇的各种颜色的三叶梅,米兰和元野家成了一个花园洋房。米兰把整个窗台都放上了各种颜色的花盆,花盆里放上了白色的鹅卵石。
她开始尝试着种各种花:康乃馨,月季,象征着和平的希腊国花油橄榄花,坎图花,铃兰,大花绿。她开始变得包容,不再是固守着白玫瑰和马蹄莲,而看不到整个世界的美。
元野整天在院子里面敲敲打打,一周下来自己做了很多非常漂亮的凳子、椅子。他和米兰亲自给它们刷上了普蓝和橘红的油漆。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一个地中海沿岸的小城镇过上这种快乐似神仙的日子。
元野在院子里做了一个像是葡萄架一样的植物架天棚吊顶,阳光透过植物架斑驳鬼影地泄下来,他像是个小孩子在透明的水里面梦游。
地上是高到人腰的栅栏。栅栏旁边是一把摇椅。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从小生在北京,长在北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北京,但是你让我在希腊心安理得。”
广美正式转正成了美院的讲师。
万国梁的ROSE黑在秋天的时候开始进军化妆品和高端家居行业,ROSE黑成了一个跨行业的高端国际奢侈品牌。他也经常去墓地给潘忠良扫墓,偶尔跟他絮叨一下小时候和父亲在吕梁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
广美回国后在郦城庄园万国梁的新家里把一个备用的卧室改造成了一个雕塑工作室,还有一个小卧室打造成了婴儿房。广美度假回来就去欧尚买了很多的婴儿用品:尿不湿,婴儿衣,各种又能响又好看的玩具,还有能够自动调温试温的奶瓶。
万国梁看到在屋子里面忙得团团转的妻子,既开心又心疼。
“这宝贝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装扮的房间粉嫩粉嫩的,万一是个男孩子,岂不是还要重新收拾?”
“如果是男孩子,我就当女孩子养还不行啊!”
广美喜欢小女孩,她总觉得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也没理由地就坚定自己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女儿。她自己有时候天真得就像是个小女孩,万国梁和她偶尔也拌两句嘴。
她停下来搂着万国梁的脖子说:“你喜欢姑娘还是小子?”
本来万国梁是希望她能生个儿子的,这么大的家业,若是没有个儿子岂不是亏了?但是一想自己的妻子这么重女轻男,于是就说自己喜欢姑娘。
韩迓图的婚礼在美国洛杉矶低调地举行,妻子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广美经常和他们在网上视频聊聊天,广美很快就跟嫂子比哥哥亲了。
日子在琐碎中平淡着,广美的肚子很快就大了起来。万国梁还是一如既往地加班挣奶粉钱。
慕矫健把米兰和广美欧洲旅行结婚的照片拿给还在监狱中的MARRY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并说一定要早点出去,然后跟他也把米兰他们去过的地方重走一遍。
“模仿别人的多没劲儿!等你出来我带你去撒哈拉!”慕矫健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他的冷幽默。
MARRY突然剧烈地抽噎起来,说她后悔没有在进来的时候给他生个孩子。这样的话,等她出去的时候她们的孩子就都会唱歌跳舞叫妈妈了。
慕矫健说:“一辈子时间这么长,快30年我都等了,不差这几年。”
“杂志社最近还好吗?”MARRY问慕矫健。
“提起这个真的有点惭愧。本来是一个舞刀弄枪的人,非得让我去舞文弄墨。不过幸好还有白姐,基本都是白姐执行,我督查。这种赶鸭子上架的差事真的有些折磨人,所以你就算是为了你孩子他爸的健康着想也要赶紧出来啊!”
经历了这么多,MARRY才真正明白:自己许多年来苦苦追逐的刘岸青原来只是个美丽的错误,和杰克的这几年也像是两个小丑在玩过家家。
“年底的时候,我们就在香蜜湾有自己的家了,前几天我跟白姐去看房子了,是你喜欢的那种大复式,我们跟白姐对门。白姐离婚了,找了个作家,专门写历史人物传记的。我们的房子是有开放厨房的那种,我好好努力,争取等你出来的时候,我就把全款付完。”
慕矫健像是下级向领导汇报工作一样向MARRY说着最近的生活和未来的打算。
电话那头的MARRY拿着电话筒直哭。
“别哭啊,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你瘦了。”MARRY心疼地说。
“衣带渐宽终不悔。”
几乎每次来探望MARRY之前,幕矫健都先在家里演习好几遍,试穿每一件衣服,想象见到MARRY她看自己的眼光,练习跟她说话的各种台词和语气,生怕哪句话说不好会惹得她掉眼泪。但是几乎每次他来,MARRY都会哭,说好了不哭的,但是说着说着就又哭了。
“我这辈子唯一做对并且不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隔着玻璃的MARRY对着外面的幕矫健说。
“我也是。”
慕矫健一个人走在初秋的马路上,擦肩而过的风像是内心的呼唤,帆布鞋的橡胶底踩在干枯的落叶上踩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一曲忧伤恬静的音乐。回到家里,他换下了自己永远像个男孩一样的休闲运动衣,穿上了柜子中刚买的七匹狼男装,换上了希努尔的男士黑皮鞋,去了理发店。
“先生,您想要什么样的发型?有自己中意的发型吗?”理发店的小妹问他。
“成熟男人都是什么样的发型?”
慕矫健的话让年轻的理发师着实一惊。
她说:“成熟男人一般都讲求简约硬朗,不喜欢花哨,长头发肯定是不行的。保养得这么好的长头发剪了怪可惜的。你想好了吗?”
“剪吧。”
“陈道明那种平头可以吗?”
“来吧。”
一个男人到底要经历怎样的痛才能从一个男孩蜕变成男人?从现在起,慕矫健决定不再留着像是青春期男孩一样的长头发了,他要为了一个心爱的女人洗心革面,学习怎么做一个男人了。
看着躺在地板上横七竖八曾经自己像是宝贝一样珍惜的青丝,幕矫健想:就让改变从头开始吧。
“往东点。”
“好了吗?”
“不行,再往西边点。”
“这会儿呢?”
“再往东一点点。”
“这会儿呢?”
“我看看啊……哇哈,这会儿才正了嘛!”
“累死我了!”元野从红色的梯子上跳下来瘫在沙发上。
“米兰,你对什么事情都这么苛刻吗?不就是张照片吗?搞得像是科学家造原子弹一样的精确无误。”
“这就是我米兰啊!现在就后悔了,好梦才开始就后悔了啊?”
“噩梦的前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