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海派画,自然而然会想起清末民初上海的两位大画家任伯年和吴昌硕。任画俊逸,吴画奔放,他们都是近代中国画的创新大家,影响及于全国。如果要为海派画定一个界说,那么创新便是这个画派的精魂。
任伯年和吴昌硕在上海的传人很多,近年最著者当推江寒汀和王个簃。读江画如读任画,读王画如读吴画,神韵气局,都得师门的规矩。吴门弟子(指艺术影响而言)遍天下,但吴派画的精魂却跑到了北方齐白石那里。齐白石从“青藤门下走狗”投奔到缶翁门下,才最后确定了自己的艺术范围。但是他抱定“似我者死”的宗旨,决不模仿,终于大大发展了吴派画,留下了许多在吴昌硕那里看不到的精绝之作。把齐画说成海派画,也未始不可。
中国的花鸟画到了任、吴、齐这三个人,可称至矣尽矣。
他们继徐青藤、赵之谦之后,把细笔粗笔的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要再向前发展,就得引入新的机制。值得注意的是,近年上海出现了与任、吴、齐并驾齐驱的林风眠。他把西洋画的一些东西溶进中国画,开创了特别的画格,为海派画注入了新生命。他所画的小雀、苍鹭和苇塘暮色,境界深远,近于王国维所标举的无我之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他画的落霞与孤鹜齐飞图,也最得唐人诗意之真。细究起来,无非是他找到了最适宜表达诗情的形式与色彩。绘画是形式与色彩的组合,而画家所使用的形式与色彩以及他所达到的境界,是不相同的。林风眠笔下的花鸟、风景、人物,既不同于凡高,也不同于齐白石。完全是一种新派的中国画。林画何以洛阳纸贵?它提示了海派画出路之所在。
海上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几多年?林风眠之后,有百岁画家朱屺瞻独领风骚。有人说他引印象派入中国画,寻求宏观境界,气局很大。如此看来,海派画的道路无比宽阔。如果把从本世纪初的任伯年、虚谷、吴昌硕,一直到接近世纪尾的历代海上名家画一起摆出来看看,那将是一个极坚强的阵容,一宗极可观的艺术财富,并可从中见到海派画创新的轨道:从吴昌硕的传统出新到林风眠、朱屺瞻的中西融合,海派画的特点就是有新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