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殿下一走,梅晴便急急地说:“小姐对不起,不是奴婢有心要这样做的,实则是武王殿下求了奴婢好几次。奴婢看他真心实意的,更何况……”
奶娘便笑着比划道:“更何况,梅晴这丫头眼瞧着武王殿下对小姐那是真心的好。担心小姐错过了这份姻缘,便壮起胆子替武王殿下来问个究竟了。”
“哼,没想到我的身边还出了个叛徒。”话是如此说,佟嫣然竟也没生气。不管如何,梅晴都是出于一片真心待自已。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奶娘拉过佟嫣然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之前,奶娘是误会武王殿下了。而且,奶娘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豪叔啊,他还活着。
啊!
佟嫣然失声惊叫:“这……这可是真的?奶娘不会因为我抗拒武王他而故意骗造出来的谎话吧?”
奶娘摸索着,从袖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佟嫣然的手中。
佟嫣然拿起闻了闻,一股特有的香味便悠然地飘进鼻腔深处!
“这是豪叔的火镰荷包,我闻得出来,这荷包上有股浓浓的辛夷花香。我记得豪叔说过,说他的夫人生前爱辛夷花如痴。夫人难产去世后,豪叔便在宅中的小花园里遍植辛夷花,以至他的衣裳及身上佩戴的东西都染上了辛夷花的香味。”
奶娘点了点头。
兴奋过后,佟嫣然又冷静了下来,“就算是这样,可这荷包又不能证明豪叔还活着。”
奶娘继续在佟嫣然的手心里写着。
佟嫣然用触角感觉着,读到后面,忍不住道:“梅雨早就知道?可她从来没告诉我呀。”
奶娘笑了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
“梅雨刻意隐瞒?为什么?”
奶娘敛起脸上的笑容,被纵横皱褶包围的的眼里流出一抹无奈与苦涩来。她看了看有些怔忡的梅晴,在佟嫣然的手里又急急地写下一行字。
佟嫣然先是有些发蒙,当奶娘又写了一遍之时,她的脸,顿时如飘上了火烧云一般!那种炙热,就好象身子被搁在火盆之上。心,更象个鼓槌,嗵嗵地乱敲个不停。
梅雨暗地里爱慕自己?
就因为这样,梅雨才刻意隐瞒事情真相,才如此强烈反对自己与武王殿下的婚姻?
细想想,这似乎有些道理。
可是……可是,佟嫣然便想不通了,梅雨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在她的心里,梅雨一直是个清清秀秀的野丫头,顶多,是个会变身的野小子!
“奶娘,这……这是真的?”佟嫣然仍是有些不信。
奶娘重重地点了点头。
梅晴看看小姐,又看看奶娘,越发不懂她们在说啥了。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越是朝夕相处的人,便越难彼此互生情意。时间一长久,很可能将对方视为自己的一部分。
与梅雨相处了三年,佟嫣然一直将她视为同伴,一个坚定的同盟者。可一旦被告知,对方一直爱慕着自己时,佟嫣然的思绪不由地乱了,乱成了一团麻……自己也太麻木不仁了,竟然无一丝察觉。
其实,梅雨的表现还是很明显的,好几次,佟嫣然感觉有些异样,只是,她从未往男女情感这方面去想。
“小姐,你和奶娘到底在说啥呀?”梅晴忍不住问:“梅雨那蹄子到底隐瞒了啥?”
佟嫣然垂着头,脸上的滚热渐渐地褪去,可心里到底还是平静不下来。豪叔活着,真是件大喜事,知道了梅雨的心事,又是如此的让人窘迫与尴尬!以后,与梅雨又如何相处?
“奶娘告诉我,梅雨早就知道豪叔没有死,只是她隐瞒着不告诉我而已。”
梅晴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她往旁处一想,顿时乐开了花!豪叔还活着,如此一来,武王殿下的这个凶手的罪名便不能成立。那小姐便不能再拿这个借口来搪塞,来拒绝武王殿下的求婚!
这是大好事啊,真不知梅雨那蹄子为何要隐瞒这么重要的情节!
同时,梅晴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扭头问奶娘:“如此说来,奶娘你同样也是早就知情了的。梅雨不曾告诉小姐实情,那奶娘为何不说出来呢?”
奶娘一愣,这丫头看问题还真深入。
这个么,自然有不告诉的原因。
那日,豪叔潜入梅花坞,奶娘便想将实情告诉五小姐。可豪叔说,既已瞒了这许久,那就先瞒着吧,免得小姐多挂心……奶娘知道豪叔的真实用意,他是为梅雨着想。小姐一旦知道历来被视为仇人的武王殿下并不是真正的仇人,那她对武王殿下的感情一定会产生变化。虽说,这个变化是他们乐见的,但是,他担心梅雨会由此想不通。
权宜之下,奶娘对佟嫣然只能暂时三缄其口。
见奶娘不吱声,佟嫣然情知奶娘自有不好说出口的原因,便把问题扯开:“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赶紧找到梅雨!他虽身手不凡,但江湖上皆是能人,强中自有强中手,我真的好担心他的安全。”
奶娘与梅晴皆点着头。
“小姐放心罢,武王殿下说由他派人去找,凭着武王殿下那通天的本领,找个小丫头子岂不是易若反掌?”
“唉,你不懂。”
现在,仍不是公开梅雨秘密的最佳时候,告诉了武王殿下,那是实出不得已。若不是为了尽快找到梅雨,佟嫣然也不会在此刻便将梅雨的真实身份告诉他。
当然,这其中更大的成分是,佟嫣然已在不知觉中,毫无条件地选择相信武王殿下了。
佟嫣然不再说话,而是缓缓地躺了下来。
然后将被子直接拉上去,直将遮住脸部。
见状,奶娘站起身,冲梅晴使了个眼色。
梅晴走过去将窗帘轻轻放下,随后与奶娘一同掀帘出去。
佟嫣然静静地躺着,并无睡意,她是想利用这个空当好好理理麻团般纠结着的思绪!
她首先想,梅雨不会出啥意外吧?凭他的身手,想来,这个概率不大。可是,他为何如在人间如蒸气般散发了?就凭他的聪慧,应该不难想到自己定是在武王殿下这边呀。当时,他与武王殿下相遇在去家庙的半道上,是武王殿下让他回梅花坞保护众人等,他自己疾速奔往家庙来救人。武王殿下的能耐,梅雨深知肚明,有他在,自己定是安然无恙!
再往深处一想,自己被武王殿下救下后,自然会随着武王走。梅雨只要稍稍的跟踪一下武王身边的人,他便能发现自己的踪迹。
这么简单的事情,梅雨会想不到?
可是,自己到携风山庄已有十日,按梅雨敏捷的办事风格,他早该找到自已了呀。
到今天还不见他的身影,无外乎只有两个原因,一,梅雨伤心绝望了,就此远遁。二,梅雨遇上了意外之事。
又会是什么意外之意?
咚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如一阵有节奏的音乐。
“进来。”
“刚才得到苍鹰的传信,他查到了梅雨的踪迹。”
啊?
佟嫣然一咕噜坐起:“他在哪,他在哪?”
武王殿下赶紧上前几步,将一个杏色缎面软枕给垫在佟嫣然的腰间,紧张地说:“你小心些好不好?动作激烈与情绪激动一样,都会引起眼部充血。”
佟嫣然挥开武王殿下的手,急急地说:“你若是不想让我一辈子看不见,那就赶紧告诉我他在哪。”
眼见得佟嫣然对梅雨的行踪表现出如此焦躁,武王殿下的心里冒起了一股酸气:“他还活着,你不必这般着急!”
佟嫣然气得扯过枕头扔过去!“他当然活着,你平白的诅咒他干什么?快说,他到底在哪?”
唉,这小姑奶奶!
“好好,我说,”武王殿下一把接住枕头。他也弄不明白,自己傲视天下,可唯独拿眼前的这个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梅雨在六日前出了国界,去了乾元国。同往的,还有其他两三个男人。”
“乾元国?他去那干什么?”
武王殿下耸了耸肩,摊着手:“你只让我去查他的行踪,并没有让我查他的行为。”
佟嫣然咬了咬唇,气势顿时奄了下来。心想,只要知道梅雨还好好的活着,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谢了。”佟嫣然无力地扬了扬小手,侧身躺了下去。
武王殿下却盯住案桌上的那块手绢,眼错不见地看着。这方素色的手绢上同样绣着拇指般大小的梅花,与自己收藏的那块一模一样。
“你怎么还不走?我要休息了。”
武王殿下嘿嘿了两声,将手绢挚在手里,问:“这块手绢是你的么?”
问出口却后悔了,这不是废话么?那次,佟嫣然以抛手绢接近自己,后来,那手绢便成了自己的珍藏。
那方手绢是她的,这块自然也是她的。
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我从来没有属于我自己的手绢,只有你们古代的女人才喜欢这种小玩意。不是我的,是奶娘的。怎么啦,你问这个可笑的问题?”
是奶娘的?
古代的女人?
武王殿下扑哧一下乐了:“听你的话意,你好象不是这个朝代的人。”
当然不是。
只是,佟嫣然无法解释。
“好了好了,别在旁边烦我了,我要休息了。”
“好,我这就走。”武王殿下将帐帘放下,蹑手蹑脚地掀帘出去。
佟嫣然却根本没睡意。
心里,如一只小鹿儿在乱跳乱撞。她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何一见到他便要如此虚张声势。是掩饰内心的慌乱,还是想表达别的什么?
武王殿下的心,同时更乱了。
拿着手帕回到自己的屋里,又从抽屉里搬出个红檀木雕着一只苍狼的匣子,小心翼翼地取出里头的东西。
两条帕子放在书桌上。
果真是一模一样,连上头绣着的梅花与绿萼都是一般的大小。
为何会如此面熟呢,到底在何地何时见过?不止是见过,一定是见的时候记忆深刻,否则,不会有如此强烈的熟悉感。
这手帕是奶娘的……奶娘的……。奶娘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她端庄的神态,她如新柳般的眉尖,她好看的丹凤眼……。丹凤眼!
武王殿下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十六年前,一个深夜,军帐内!
七岁的自己高烧不退,浑浑噩噩,不停地叫着娘亲……襄王爷领进来一个医女,那个医女用面纱蒙着面部,面纱外露着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那双眼睛,不仅好看,而且很传神,会说话。她将自己搂在怀里,不停地用绣着梅花的手绢替自己擦冷汗……。
武王殿下跳了起来!
想起来了,医女手中的那块手帕,与眼前的这两块手帕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自己初见时会有如此强烈的熟悉感!
难不成,那个给自己如母亲般温暖爱抚的医女,就是现在的奶娘?
可是,那个医女是会说话的!
武王殿下清楚地记得,那个医女说话唱歌的声音真好听,如黄莺初啼,自己便在她轻拍与细细的催眠曲中渐渐地睡着了,第二日一早便退了烧。
而且,听父亲提起过,佟府五小姐是襄王爷在征战凤起国时,与凤起国的一位外室所生。佟嫣然来自凤起国,那她的奶娘定是凤起国人。
不管那个奶娘是不是那个医女,她和那个医女之间一定有关系!否则,两人不会用同一款的手绢!
没关系,慢慢来,奶娘是佟嫣然的奶娘,她会永远在佟嫣然的身边。
到于佟嫣然么,武王殿下发觉自己已离不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