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坐了一般路程后,佟嫣然便一脸苦色了。
走的虽是官道,宽敞,却因连着下雨,过往的车辆又多,路面便坑坑洼洼,马车行走在上头,如在跳舞。
“浮香”倒是好睡,一上车便睡,在左右摇晃中,就好象睡在摇篮中。没过一会儿,便呼声四起。
奶娘疼爱地将一件薄褂盖在他的身上。
佟嫣然咬着牙,死撑着了一会儿便坚持不下去了,慢慢地站起,斜倚到长榻上去。
躺着,自然比坐着要好些,至少,全身的重量不会期集中在下半身。
只是,那五匹不省心的马儿,平时走惯了平坦的宫中巷道,走在这乡间官道,它们既新鲜又不熟练,根本不知道闪避那些参错的坑洼,一脚深一脚浅地跑着,将马车颠成了新娘坐的花娇!
佟嫣然的眉眼又皱成了一团。
先是用手垫在腰间,后又侧过身子。可无论是哪种姿势,都坚持不了多久。
气恨恨地坐起,咬着牙青白着脸儿:“该死的路,东一个洞西一个坑的,就没人修么?”
奶娘笑了笑,拿出一床垫子来,垫在佟嫣然的身下,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丸子让她服下。
佟嫣然看着这枚晶莹剔透如玛瑙珠儿一般大小的药丸,送进嘴之前问了一句:“我好好的吃什么药?”
奶娘也不告诉她这是啥药,而是笑着比划:服下去便会舒服许多。
反正奶娘又不会毒害自己,所以,佟嫣然就着水,将那粒红药丸给咽了下去。
然后,慢慢地将身体放倒。
也不知是药丸起了作用,还是佟嫣然的身体慢慢地适应了路况,渐渐的,某个地方的疼,似乎没有先前那般的刺痛了。
“奶娘,你给的是止痛药吧?”这话一出,佟嫣然马上后悔了,小脸儿顿时红成一片。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奶娘并不回答,而是笑眯眯地看着佟嫣然。那表情,满意,开心,如释重负似乎是,似乎又不是,复杂的很。
佟嫣然羞赧地闭上双眼。
脸,潮红难耐;心,如鼓一般胡乱地敲个不停。
昨夜之事,想起便难为情,再想起便生恨意(恨自己意乱情意没把握住;恨武王殿下不守约定),最后,心里竟滋生起一丝丝的甜美!这到底是什么鬼,竟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意乱情迷?
为何会如此?
自己与他单独相处也有许多个夜晚了,从未有过昨晚那种冲动的感觉。
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
自己酒量尚好,而且,自己清楚地记得,昨晚只喝了两盅。两盅私酿的绿梅萼,不至于将自己弄得如此不堪啊。
这其中。难不成有猫腻?
是南宫燊在酒中下了迷药?不太可能!一,他不是这种人。他真有这种心思的话,早就对自己下手了,怎么可能忍了那么长的时间?二,月下对酌是自己先提出来的,也是自己吩咐人送酒菜进屋的。酒菜上桌后,自己一直没有离开过屋子,南宫燊又没有魔术师的手段,怎么可能当着自己的面将迷药投进酒坛里或酒盅中?除非有神助他还差不多。
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东想想,西想想,脑子越发的混沌,在摇晃中,疲乏的她,渐渐地睡着了。
佟嫣然是被叫醒的。
“小姐,到吃饭的点了。”
佟嫣然挣开酸胀的眼睛,慢慢地支起身子,胸袋发闷沉重“睡了这么久,都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浮香”笑道,“难道小姐跟我一样,昨儿也是一夜未睡?”
这只是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话,“浮香”只是随口而出。
佟嫣然却莫名的恼怒了。
也不用人搀扶,噗地一下跳下车。尽管双脚落地的时候仍扯着某处,痛得让她咧了咧嘴,但她丝毫没有顾忌,大步地往旁边的车马店走去。
“浮香”挠了挠头,面露疑色:“小姐好象生气了。我没说错什么呀。”
奶娘拍了拍“浮香”手背,摇了摇头又笑了笑,随后跟了过去。
秀儿也玢儿也端着梳洗的家物什,跟随其后。
秀儿走进门里时又回过头,冲“浮香”做了个鬼脸。
真古怪,个个都古怪之极。
“浮香”嘟嚷了一句。
看见武王殿下摇着马鞭,不住地往屋里的方向看过去,“浮香”也说不出为什么,一股莫名的气便撒在武王殿下的身上!
嘿嘿,他现在不是堂堂的武王爷,而是卑微的侍卫!
之前,“浮香”心中有气,却不敢胡乱撒气。
而此刻,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便大步走过去,喝道:“阡陌!马儿跑了大半天,你不喂料也不让它饮水,杵在这里做啥?”
武王殿下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你是在质问我?”
“浮香”更没好气!“不问你,难不成我还问鬼哪?”
啪!
武王殿下手起鞭落,直接抽打在“浮香”的身上!“狗才,再多说一句,本王让你成不了人!”
他的气正不顺呢。
昨夜还好好的,一夜春风拂面,乳水交融。可一转身,佟嫣然便翻脸不认人,连骂带踹地把他赶出屋子。而且,一路上,根本不理人,就好象昨夜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似的。
“浮香”没想到武王殿下会将鞭子抡向自己,所以,没躲没藏,正好被打了个正着!
武王殿下下手太狠,直接将“浮香”左臂的衣袖与前襟给抽花了,露出了白花花的皮肉来!
“你!”“浮香”攥紧拳头,怒目而视:“阡陌,你再动一下试试,别怪我不客气!”
滚你娘的阡陌!
武王殿下低骂了一句,冷笑道:“你若喜欢,我可以成全你!”
鞭子,又在他的手中如长蛇般地抖动起来。
吵闹声惊动了他人,轰地一下全跑过来,将他俩给围在了中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同时,奶娘也给惊动了。
她面色煞白,啊地一声冲过来,抓住“浮香”便往里拽。
“浮香”还有些不情愿,秀儿取笑道:“浮香姐姐还是先回屋换件衣裳再出来跟阡陌大哥吵罢,衣裳破成这般,被人看了去也是亏大了。”
“浮香”气得直咬牙,冲秀儿挥着拳头:“死丫头,惹我火了,剥你个通体干净,让大伙儿瞧个痛快!”
“我可没这个爱好。浮香姐姐喜欢如此,我倒是可以帮忙。”
“浮香”挥手便打去。
奶娘赶紧扯开,又推了秀儿一把。
秀儿吐了吐舌头跑了进去。
进了屋,佟嫣然正站在窗前。
“小姐。”
佟嫣然霍地掉转头,满脸的怒色:“你俩到底要干嘛?当着众人的面闹,成何体统?”
“是阡陌他。我让他去放马饮水,他不依,一鞭子便甩过来。小姐你看,”“浮香”将手臂伸到佟嫣然的跟前,“他他也太不像话了!”
“是你不像话!”佟嫣然气极,指着“浮香”:“你把他易成阡陌,那只是表面上的阡陌,你怎能在心里也把他当成阡陌呢?放着那么多的马夫,你为何偏偏叫他去放马饮水?你这不是成心让他心里不舒服么?我看,你这是成心的吧?”
自然是成心的。
但“浮香”没那么傻,当着人家老婆的面承认自己是在欺负她的老公。
“易成了阡陌,那就是实打实的阡陌,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他都是阡陌,这样才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做一件事,便要做好,这不是你常说的么?”
佟嫣然刹时无话可应。
“浮香”话,自然挑不出刺来。
可是
“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最好不要凑在一起。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真是烦死了!”佟嫣然抓过桌上的茶,也不管烫与不烫,一气便倾进了喉里。
“浮香”垂着头,一脸委屈的样子。
奶娘早已翻出一套女装来,推“浮香”去床后更换。
佟嫣然将粗瓷碗一丢,冷着脸道:“那个家伙也该收拾,不是欺负车夫,便是与司马逸过不去。他若一直这样闹,身份早晚败露。到那时,局面便难以收拾了。”
奶娘点了点头。
“秀儿,把阡陌叫进来!”佟嫣然从窗户探出头,吩咐道。
哎。
没过一会儿,一双长长的腿在半截帘子下出现了。
奶娘见状,赶紧拽着“浮香”避出去。
“坐下!”佟嫣然声色俱厉,像教师教训犯错的小学生一般:“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武王殿下本有些气鼓鼓的,可一见到佟嫣然,那气便烟消云散了。也不坐,而是走过去便想搂佟嫣然的小腰儿:“娘子,半日不见,如隔一秋半哦。错?相公有何错?”
故意仰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笑嘻嘻地说:“相公有错,错在半日里竟没有好好的陪陪小娘子!”
佟嫣然气了个倒仰!
“南宫燊!你是真心不知,而是故意与我唱对台戏?”
“唱戏?好啊,娘子打算唱哪出?”
“你你你!”佟嫣然指着嬉皮笑脸的武王殿下,气得全身直哆嗦:“早知如此,我才不跟出来呢!我,我真是悔断了肠!”
见佟嫣然气得柳眉倒竖,双唇失色,武王殿下便不也再闹了,而是正色道:“对不起,我刚才太偏激了,不该把邪火发到司马逸的身上的。”
见他认错了,佟嫣然的神色便缓和了一些,瞪着眼睛问:“邪火,大清早的,你有什么邪火?”
“娘子反差太大,前后仿若两人,我心里不安,又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故”武王殿下边说,边察看着佟嫣然的脸色,“就莫名地把火撒在司马逸的身上了。”
佟嫣然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恹恹地说不出话来。
不说他不喜反差如此大的自己,自己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到底,自己为何会那样?
不知觉中,佟嫣然将自己一路在思索的疑窦说给了武王殿下。
武王殿下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