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詹斐君从成都飞南京,直接从南京禄口机场回了江市。此前每路过南京,他一刻也不想停留,却总是无奈地陪着董事长在南京滞留一晚,第二天才回得去江市。如今在意着这样的机会,却是机会偏偏少得可怜起来了。
回到江市,即发信息给年夏:“此后晚上的时间恐是不能和你说说话了。”
年夏倒也无妨,这从天而降的爱情,纵是有一分欢欣袭来,已然是喜不自胜了。
她与傅禹依旧隔半月也见不了面,见了面依旧是没来由的龃龉和傅禹的一副无赖脸孔。只是年夏不再耿耿于怀,不再像从前那样,每每争吵非要争出来是非对错才罢休。
年夏用心保留的一处纯净的心情都给了詹斐君。她不想让詹斐君看到她世界里的任何阴霾。
“喜欢年夏什么呢?”
“独立,睿智,敏捷,优雅,知性。”年夏窃喜,果然我爱的这个人是懂自己的。
“还有呢?”世间有哪个女人不想因为外貌被人称赞呢。
“妩媚。小女人的妩媚。”詹斐君心里又说,应该远远不止这些。他说不清,第一次从酒店的门里看到年夏,她的身影小小的,伫立的身姿却很挺拔。后来一直坐在他的对面,詹斐君又觉得她谈吐举止是小女人的成熟,可她的神态分明是个未涉人世的少女。
年夏这才心满意足:“我喜欢叔叔的全部。”
“傻瓜,你知道我些什么,就说喜欢全部。”
“我喜欢你,我知道的一切,和不知道的一切。”
“那我也是。”
“我是不是在梦里遇见的你?不然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我还没有再见你?”
“我也害怕是在梦里见到的你。”
所以我们是相爱了么。距离两百公里,隔着我的男朋友,你的妻子。
可是,如果这样都不叫相爱,那什么才是呢?
春渐深,南京各处的樱花一朵朵紧挨着醒来。年夏每到了这个时节都很忙碌。她要努力不错过任何一处的樱花。古鸡鸣寺前的樱花大道,南林大的樱花路,玄武湖的樱洲。虽都是樱花,但因着建筑和场景的各异,这樱花的美也是姿态有别。好像一个美人,在情人约会时是娇羞的美,在工作中是干练的美,在健身房又有飒爽的韵味。可我只见过两个半小时的詹叔叔。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他是完美无瑕的。年夏想。
下了班,天色尚明,年夏急匆匆就往鸡鸣寺跑去。
早有三三两两的人们来赏这夜樱。白天这鸡鸣寺路上车水马龙,却也不妨碍人们从城市到处涌来的热情。多数时候盛花期的鸡鸣寺路是要交通管制的。到了晚上,人少了许多,樱花也静谧了下来。
年夏天生喜花。这世上千万种花,没有她不爱的。这条樱花路她每年都要来一次。然而刚到路口,看到这一路的繁花,也是控制不住的内心一阵欢呼。“哇!好美啊!”今年的樱花好像又美了不少呢。好想詹叔叔来一起看。看这偏于南京一隅的小小樱花大道。也要一起看着它们从树上飘飘扬扬地落下来。还要让詹叔叔牵着手慢慢地走近每一棵樱花树,听听它们春夜里的私语。
想起这些,年夏的脸在樱花下生动起来。春分时节,跫然心喜。
然而年夏发觉,起初的一点点思念不日便蔓延成春天的野草。她变得一刻也不能控制地去想詹斐君的好。清晨起床时想,刷牙洗脸时想,吃饭时想,和詹斐君发微信聊天时更想。我不能再想了。年夏想。
“晚上去看了樱花。很想某年某月与你一起看樱花。”
“今天和简小满去了东方商城地下美食街新开的牛排馆。好开心。”
“今天在南京图书馆发现一个了不得的作家。太喜欢他了。以至相见恨晚。我想抱着他的书痛哭一场。”
詹斐君尽管公司永远有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资料,但是年夏的每一条信息,总是要拼出一些空隙来回的。“好啊,有空陪你看啊。我开会去了。”“好啊,下次带你去吃啊。我在写报告。”“好啊,我有空也去看看呢。哎我要下班回家了。”
一个月后,年夏发信息给他。“一个月以前不知道这世上有你。可如今倘若没了你,不知道怎么样活下去。”这样说会不会太重了些,会不会给詹斐君太大压力,会不会让自己难堪。年夏胡思乱想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詹斐君的消息。
终于捱到了下班,年夏已经心灰意冷,又焦躁得任谁也不想搭理。她快速地走出公司,想一个人待着。年夏一路上都在拼命回忆近几日的对话,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我跟他提了傅禹这个混蛋了?我是不是发太多信息影响他的工作了?天哪,我该怎么办,他不理我了。年夏一边回忆一边掉眼泪,满大街的行人都回望她,也不管不顾,一路泪如雨下踉踉跄跄地进了平时爱去的咖啡馆。
年夏找了最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眼睛开始盯着手机不放,一秒钟也不敢移开。手机的每一个动静,年夏都心惊不已。好像她等的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条信息。
“一起吃饭啊。下班了吧。”简笛发来微信说。
“不去。”年夏迅速地回了她。
这时候的年夏仿佛游离在这世界外,心里想着念着竟全是詹斐君的脸。
我怕是要疯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啊。
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你跟我说话。
詹斐君,你去哪儿了。
你不要丢下我。
我不能没有你。
年夏痴坐了一晚上,发了无数条微信给詹斐君。年夏觉得,如果詹斐君一直没有消息,她要好好想想如何度过今晚了。
年夏喝掉了一整壶的玫瑰花茶。觉得一点也不能安慰她。心里仍然空得像个黑洞。
很晚的时候,她才打车回去。宋嘉看到她漠了一张脸,就问她怎么了。“没事,外面起风了,有点冷。”
说完她进了自己房间。任自己埋在被子里。她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听。
这一晚总是哭,有时候哭到眼睛疼起来,便去卫生间洗把脸。回来却还是要哭。
第二天一早,年夏醒来就到处找手机,然而依旧没有詹斐君的消息。
日子总要过啊余年夏。你莫要这样脆弱,年夏。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年夏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红肿着眼睛去上班了。因为每一次詹斐君些微的话,总要揣摩许久,想着想着有时候就在深夜里掉起眼泪来。然而这一次不一样,詹叔叔一定是不愿意理我了。
她努力完成上午的工作后,又开始对着手机发呆。
快中午的时候,詹斐君突然发来了消息:“你这是怎么了。发什么疯啊。”他被一连串的微信消息惊着了。
“你昨天去哪了。没有回我信息呢。”这会詹斐君出现,年夏又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再也不敢胡乱说话。
“昨天女儿生病了,手足口病,我一直在医院啊。”
哦。原来是这样。居然只是这样。差点丢了年夏半条命。她又喜又悲。
“没来及告诉你,抱歉啊。”詹斐君想到她这些信息背后的惊慌,心疼不已。不知道怎么样安慰她才好。
“没事。是我不好。我总是胡闹。”
“你要乖乖的。叔叔总是有不得不去做的事。”詹斐君看到她认错,越发觉得她像个小孩。
“你女儿她好了吗?”
过了许久,詹斐君才回了消息:“她们已经没大碍了,不用担心。”
“她们?”
“嗯。双胞胎。”詹斐君一直没有清楚地告诉她他有一对双胞胎的女儿。她也没有问起过。
原来詹斐君与她之间隔着三个女人。年夏莫名地想:太难了,简直不可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