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夏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全蔫了。她扒着椅子,手抖抖索索地拨傅禹的电话。响了半天之后依旧是没人接。年夏哇地一声趴桌子上哭了起来。把准备洗澡的昕眉和简笛吓了一跳。
年夏哭着断断续续地告诉她们大概,简笛瞬间就气恼起来。昕眉也惊了,她从未听年夏说起过她眼下这感情状况。以前年夏总是尽力瞒着所有人,这瞬间她再也没有力气了,眼泪和委屈哗地一下全释放出来。她真想哭个惊天动地,酣畅淋漓。
年夏一边哭得吓人一边执拗地拨着傅禹的电话。许久傅禹终于接了电话,年夏气极了,用她能想到的最发泄的语言骂傅禹,听的昕眉一脸的错愕。傅禹却在电话里一脸冤屈:“你总是这样,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我说的你全都怀疑!我还能跟你说什么!”年夏恼怒地摔了手机。
简笛赶忙去帮她捡回来。还好没有摔烂掉。此时的年夏已然完全放弃了伪装,哭得完全像个孩子似的。昕眉吓傻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昕眉的室友是本地人,晚上的时候回家住,只在宿舍午休。她们把两张床拼在一起,昕眉本打算借这样的机会三个女人可以来个彻夜卧谈会什么的,好像大学时代那样。然而此时的年夏已经变得不正常,昕眉拿着一盒抽纸不停地递给她,简笛气得一个人去洗了澡。
等她洗澡出来时,年夏已经哭累了。坐在椅子上喘息着抽泣,肩膀一下一下地发抖。简笛拿毛巾搓着头发走到床边坐下来:“你总要说出来,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面。正好昕眉也在这。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给我们听的吗?”简笛的声音又着急又心疼。
“我18岁上大学,22岁毕业,一直以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也认真努力,去年就成了整个部门的负责人,单位领导和同事都欣赏我喜欢我。我待人和善,乐于助人,同学和朋友都亲近我。”年夏带着哭腔急促又断续地说,“我从未遇到过大的不幸,我以为我的人生算得上是成功的。直到遇见了傅禹。”
年夏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冷漠,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是他逼着我打掉孩子的。或者说是他的行为让我必须打掉。简笛你看到了,手术后那样的我。我觉得从那一天开始,我的人生就全完了,全******完蛋了,我的身心都被毁了。你们一直不理解我为什么还要跟傅禹这样的人继续牵扯,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是不甘心。”
年夏停止了抽泣,换了一副厌恶的神情。简笛难过地把头转向一边抹眼泪。昕眉揽过年夏的头抱在怀里。过了许久,昕眉冷静地说:“年夏,你应该听说过,经济学中有个名词叫‘止损’。傅禹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我们为他耗费一分钟生命了。你今天务必要听进去这些话。因为你是我的好姐们,我完全不能坐视不理你这个样子了。”
“年夏你知道吗?这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到你骂脏话,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我认识的余年夏,是个无比优雅,任何场合都不会失态的可人儿呢,咱班有多少女生羡慕你的仪态啊。我们一直都学不来的。今天看到这样的你,近乎歇斯底里。你就算什么都不告诉我,我都知道你有多痛。也能猜到你受到了多么大的伤害。”
听到这些,年夏的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落,继而大声痛哭起来。
昕眉等两人安静下来后又说:“余年夏啊,你也是有知识有思想的现代女性,你居然因为去年流产的事而勉强自己跟傅禹这样的混蛋纠缠下去。这还是你吗?这不是我认识的余年夏啊。这些愚蠢荒唐的念头是怎么进入你脑子的啊!”
年夏终于止住了痛哭。昕眉从来没有这样严肃地跟她说过话。她的一字一句年夏听得清晰,顿觉羞愧起来。
末了,三人躺在床上说了半宿的话。初夏的夜,夏虫悉悉索索地叫唤。凉风习习吹进来,透过窗子,年夏看见许久未见的闪着的星星。
第二日是星期天,年夏因为哭肿的眼睛没能去监考。独自留在了昕眉宿舍。她一直躺着至正午,大脑却思虑不停。心想着这么久以来掩着的一个劫临了还是要血淋淋地去面对,就算渡了此劫,这今后的日子也还不知道有多少苦难找她来了。人一旦遭过难,便开始领悟到平静和幸福的时光都不是必然的了。一个人能够安安稳稳过一生,说起来那么寻常,其实算起来这人不知有多大的幸运了。
年夏愈发贪恋起片刻的安宁时光起来了。年夏想起詹斐君,如今觉着他真是她生命里的白月光,给她以温存,给她以安静。
她又觉得自己亏欠了简笛和昕眉起来了。她们这样爱着她,对她呵护备至,可是她自己却不能推心置腹以为报。不能说不可说,这是唯一不可示人的秘密了。
中午的时候昕眉她们回来,给年夏带了午饭。昕眉问年夏有没有好些,年夏对她俩堆起满脸的笑容说:“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了。”
“你总是这样,把不好的事情都一个人憋在心里。去年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人不是个容器啊,不要把所有的愁事都放进来。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了。要释放出去,才能痛快。知道没?”昕眉教育起年夏来,像训一个孩子。“陆老师,你越来越像个老师了呵。”年夏冲她扮鬼脸。
午休过昕眉和简笛又去监考。年夏很想很想联系詹斐君,告诉詹叔叔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么些事。她犹豫了很久,才忍不住在微信上敲了几个字过去:“我跟他终究是断了。”
詹斐君刚跟家人在外面吃了饭回来。妻子带着女儿们去楼上午休了。他因为喝了酒,又坐在客厅里抽起烟来。年夏这时候发信息过来。
他吃了一惊,站了起来。傅禹跟她虽然一直不合,但也一直牵绊不清。他从未听年夏说起要与他彻底断了的口气,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快步走到院子里,拨了年夏的电话。
年夏却不敢接。她不知道詹那边什么情况,在家里还是公司。她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詹斐君说,说些什么。她掐掉了来电。詹斐君却更加坐立不安,他不知道年夏发生了什么事,但对年夏来说一定是可怕的事。他预感到。
年夏过了几分钟才又发来消息:“我在同学这里。我说话不太方便。发信息吧。”其实她好怕接了电话会委屈得对着詹斐君嚎啕大哭。
“你跟他怎么回事啊?”
“就是断了。不可能了。”
“到底为什么?”
“嗯。昨晚有奇怪的女人找了我。”
“年夏!你怎么忍受得了!太可恶了!”詹斐君感受到年夏昨晚以来的悲伤,瞬间难过不已。一直以来,年夏高兴他就高兴,年夏一难过他就开始不安。好像他和她是连体婴儿似的。
“宝宝,你不要太伤心了。方便了给我电话好吗?”
“叔叔,我没事。你在家的吧。那我不发了啊。明天再说。”
詹斐君心里乱得厉害。他好想奔到年夏跟前抱住她告诉她不要怕,他知道年夏以来的坚强都是强装的,他担心年夏这次会扛不下去。詹斐君在自家院子里踱来踱去,酒已经醒了大半。
“宝宝你知道吗,今天其实是我生日。中午同事们给我庆祝生日,我喝了酒。”
年夏看到了,就开始懊悔,她气自己在他生日的时候让他难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啊。
“叔叔生日快乐啊。原来叔叔是巨蟹座。”
“年夏,不要伤心了,为了那样的人。从今以后只跟着我好不好?”詹斐君不是个轻佻的人,这些话若不是今时今日,恐怕永远也不能对年夏说出口,他思虑了很久,又下了决心似的,“我给你在南京买一处房子,今后我养你好不好?”终于说了这些天来的念想,也顾不得年夏什么反应。
年夏看着詹斐君发来的这些字,变得好像不认识詹斐君一样了。她心里一阵震惊,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过千遍万遍她和他之间种种,从没敢奢望过能和他有什么结果。这些话算什么,年夏不禁打了个寒噤,她感觉此时此刻的詹斐君与她真是隔了一条长江。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就生个孩子。从今以后我保护你。我不想你再受任何伤害了。”
年夏已经从震惊继而愤怒了。她心里凄然道,詹斐君啊詹斐君,我以为你是世上最理解我心的人。如今看来,你也不过一介俗世男子呵。
她的心啊,比任何时刻都冰冷,都荒芜。她茫然无助,对着这个一直以来可以用生命去爱去维护的男人。娥皇女英吗?可悲的是,他们的现状也并不比詹斐君要求的那样要理直气壮。她和他无论怎样,似乎都找不到一种轻盈优雅的姿态款款前行。年夏忽然间原谅了这个跟她一样可怜的男人。他和她一样,只不过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着才觉着是对的。可是他和她一样,只是单纯地想要爱着对方啊。
年夏沉默不语。她知道此时回答他的问题无论说什么都会让两人更难堪。真要到了走投无路日暮途穷的那一天,她会选择永远消失在詹斐君的视线。
余年夏你还要去责怪他吗,他和你有着同样的灵魂,他知道你的伤疤知道你的愧疚你内心深处的向往还要拼了命想要守护你。心口又绞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