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见风颠气色,心知此僧根基不凡,不敢怠慢,急忙请人方丈室,吩咐奉茶、上饭。进餐时康公说明来意,并讲了风颠大师点化他的经过,方丈听了十分高兴地说:“古人云:‘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将军是勇敢杀敌的英雄,战争不断,才有用武之地。战火熄灭转人官场后,大人的脾气就很难适应了,所以我料定你迟早会厌倦官场,来寻佛门清静的。没想到阁下不仅来得这样快,而且夫妻同登佛堂,实在是奇事一桩。尤其难料的是指点迷津的竟是一位来自西北的高僧。”
风颠说:“这也许就是‘千里有缘来相会’吧,若非康施主之子孝心感人,山僧也不会从西北来到东南的。”方丈说:“正是,正是。明日正好是四月初八,今晚便早点安歇吧!”只见康大人奉上白银千两说是以臬台身份施舍于开元寺的,明日削了发,成为新收弟子,就没资格在方丈室与大师畅谈了。方丈见他心诚,也不推辞,吩咐知事房赶快为客人安排卧室。
临睡前康公将二百两银票交给风颠让他作为朝山路费,并多为其儿孙祈福。话说到此,风颠也不好再说什么。风颠想留出些时间让他们老夫老妻再多说说心里话,便告别康公随小僧去休息。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起得很早,一切准备就绪,圆弘方丈身披袈裟,按佛门规矩郑重地为康公剃度,赐名慧恩,然后引导康夫人到寺外尼姑庵让圆绝师太为其剃度。
风颠与圆弘方丈交谈三天三夜,十分投机,方丈深厚的佛学理论与风颠大胆独特的见解互相交流,相得益彰。风颠在方丈的引导下参观了泉州的名胜古迹和号称“闽海蓬莱第一山”的清源山,然后辞别方丈并慧恩,要去普陀山寻友。慧恩交代家人一定将风颠送到浙江温州再回福州。
方丈及慧恩和尚见船已启程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开元寺。据说慧恩和尚后来高寿圆寂。
几天后船到温州,风颠离船上岸,赠老家人十两银子,家人十分感激。
温州没有着名寺庙,风颠就到当地号称“东南第一山”的雁荡山游玩一天。雁荡山上奇峰怪石、飞瀑幽洞到处都是,美丽景点有百处之多,其中的灵峰、灵岩、大龙湫堪称“雁荡三绝”。特别是那大龙湫瀑布从六十丈的高空飞泻而下,跌水为珠,散珠成雾,飘雾如烟,变化无穷,看得风颠心花怒放。
在大龙湫瀑布的南面有两座小小的寺庙,一日飞泉寺,一为能仁寺,风颠上香拜佛,尽兴而回。
第二天一早风颠登上了开往普陀山的客船。第三天午后,客船经过桃花岛、朱家尖、沈家门,从南天门码头靠岸下船。一路上听同船的渔民说,普陀山寺庙成群,无俗人杂居,是个“有房皆寺庵,有人皆僧尼”的真正清静佛地。为了寻找师兄惠觉和尚,风颠先不参观寺庙,他大步穿过西天门,沿着大路一直向北端的佛顶山走去。到了标有“佛顶顶佛”的地方,风颠向几位僧人打听惠觉和尚住处,僧人均摇头不知。他突然想到“铁头”二字,向人一问,僧人马上回答说他现在已任头首,住慧济庵,让他到慧济庵去找。
风颠一溜烟跑下山去,走进慧济庵,一个小和尚把他领到惠觉的房间。铁头和尚一见是四年前在少林寺结识的风颠师弟,高兴地握住风颠的双手久久不放。铁头立即吩咐小僧烧水沐浴,煮茗备斋,并在自己房内为风颠搭床共寝。
好半天风颠才抽出右手在铁头的左肩拍了儿下,高兴地问长问短。不料风颠觉得在他以手拍肩的时候,铁头好像有点缩肩怕痛似的,风颠以为他下手太重。此时小僧说水已烧好,于是铁头便领风颠前去净身房沐浴、更衣。
铁头见风颠的袈裟已经破旧,便将自己省下来的一件崭新袈裟让风颠换了。当晚二人通宵达旦地畅谈,说不完的别离情怀。天快亮时,二人才稍微打一会儿盹,便一同起床做早课。
当天,铁头领风颠自慧济庵开始,向南经法雨寺,再到普济寺逐个参观,然后向南去多宝塔、潮音洞、不肯去观音院、紫竹林、观音跳、洛迦山等处参观。铁头一边走,一边向风颠介绍普陀山的历史、典故及名胜。
普陀山是观音菩萨的法场,乃四大名山之一。普陀山原名为“补但落迦山”或日“普陀落迦山”,简称普陀山,原意为“美丽的小白花”。实际上普陀山是由“普陀”与“落迦”两山合成的,只游普陀而不去海中的落迦算不上真正游完普陀山。
普陀山能成为观音菩萨的道场来自两个有趣的传说。一是相传唐大中年间,有一印度僧人游到此地,看到观世音菩萨在此现身说法,遂传此地为观音显圣之地。
二是据说五代后梁贞明二年,日本僧人慧锷第三次来中国时,从五台山请得一尊木刻观音像欲运回日本供奉。不料船在海上常遇风暴,十分难行,但慧锷千方百计还是想把观音运到日本。当渡船开到普陀山时,不但风浪更高,而且在木船周围开满了铁莲花,渡船根本无法行走。此时慧锷才忽然明白这是观音不肯去日本所致,于是就将观音置于潮音洞上方紫竹林中一个张老汉的茅棚之中。该茅棚后来改建为观音院,就叫做“不肯去观音院”。从此普陀山就成了观音的道场。
普陀山寺院真正兴旺起来是在宋朝。宋太祖赵匡胤拨巨资敕建寺院,宋高宗又勒令全山七百余户渔民迁出普陀山,从而使普陀山成为没有一户俗人的佛门清净之地,宋宁宗更赐“圆通宝殿”匾额,并指定山中各寺都必须供奉观音像。这样普陀山作为观音道场的规模已经形成。
后来元、明两代对普陀山均有大力支持,所以普陀山虽几经倭寇破坏但寺庙总是有增无减,逐步形成了三大寺、八十八庵、一百四十八茅棚,有僧尼一千多人,真正成为“山当曲处皆有寺,路欲穷时又见僧”的南海佛国。
风颠走了不少名山宝刹,但还是被普陀山的海天佛国所陶醉。他看到此山四周碧波浩渺,洞幽岩奇。山虽不高,但却峰峦叠翠,梵宫如林;石虽不大,但却凌空峭拔,惊世骇俗;水虽不深,但却金沙如苔,浪涛声急。其风光景色之秀美,真是别具风采,令人叫绝。铁头说:“普陀山曾有海市蜃楼出现,被人称做‘普陀幻景’,但只有有缘人方能遇见。”风颠说:“人们常说‘海上有蓬莱’,但蓬莱仙境在哪里?山僧认为普陀落迦山就是人间的‘海上蓬莱’。”
说着他俩来到潮音洞,从上往下看那接连不断的浪涛冲进洞内,响声如雷。风颠走下被海水侵蚀成无数小洞的巨石向海边走去。铁头紧喊慢喊,一个浪头涌来,风颠后退不及被波浪推倒,要不是他眼明手快,抱住一块巨石,已被波涛拖进海里。风颠见海涛速退,赶忙站起身来跑上岸。
风颠一边拧着被海水浸湿的袈裟,一边乐得哈哈大笑,却把铁头吓出一身冷汗。铁头说:“师弟初来海边,尚不知大海的脾气,潮水卷来时汹涌澎湃,排山倒海,犹如万马奔腾,就是再好的水手,也免不了被它拖得头破血流。其实你真正在大海之中游泳,随着海水起伏,有时浪头打来,只不过吃几口咸水而已。但是岸边礁石重重,人被海浪推倒,便会被礁石所伤。师弟今后万不可造次。”说着二人乘一叶小舟向孤岛落迦山驶去。
落迦山远远望去如一尊大佛躺在海中沐浴,其头、颈、胸、脚历历可见。岛上有妙湛、圆通、自在、观赏四座茅棚,晚上寺内点亮灯火,那“落迦灯火”又是普陀山一大景观。
风颠坐在船上,看那水天茫茫的情景,心潮随浪起伏,别是一番滋味。上岸后,他俩从紫竹林折转向西,经过金沙湾、龙湾向观音洞走去,出了观音洞便到了二龟听法石。
风颠看见有两块很像乌龟的巨石,一个蹲伏于岩顶,回首观望,一个昂首引颈爬在岩石上,形状十分奇特。铁头说:“这两个乌龟相传是东海和西海龙君的两位丞相,听了观音说法后不肯再回海去,经观音点化便成了两尊石龟,昼夜站在海边守护着普陀山,使它不受海水的祸害。”
接着他们到了磐陀石,见两块巨石相垒如盘,据说是观音说法处。还有鼓石、狮子石、罗汉石等等奇岩异石都是天然生就,形象逼真,非人工雕琢可成。再向前走便到了圆通禅院,风颠进寺焚香朝拜后又随铁头绕过达摩峰从西岸向北经过云扶石、华顶云涛等处景点又回到了佛顶山下的慧济庵。整整一天,二人绕山一周,都很开心。
第二天,铁头对风颠说:“我从少林回来后,曾向方丈慈恩大师提起过师弟在少林为达摩殿设计壁画、智胜黎延河的事。方丈说过,师弟若来普陀山一定要我领你去见他。昨天你在岛上转了一圈,今天应去拜会方丈,否则有失礼仪,你看如何?”风颠说:“悉听师兄安排。”于是二人用完早点便到普济大寺去见慈恩大师。
方丈刚刚用完早点,见惠觉领进一个身材高大,生得十分体面的陌生僧人,已经猜到来人是谁。经铁头介绍后,方丈十分热情地拉手让座,并说:“几年前就听惠觉说过风大师的情况,今日幸会实乃有缘。大师千里迢迢从西北来到东海实属不易,大师访名山拜佛祖的诚心与恒心实在令人钦佩之至!”品茶问风颠大体介绍了,自己走过的地方,并重点将五台山之雄伟和普陀山之清幽作了对比,特别对这人间“蓬莱仙境”大加赞美。
方丈听了十分高兴,就将普陀山各寺的建筑特点、绘画绝技简要作了介绍。方丈说:“昨日惠觉已经领风大师参观了本山全貌。刚才听大师说走了不少地方,老衲常居孤岛,闭目塞听,犹如井底之蛙,请风大师多住一段,老衲还要时时请教,听听外面的世界。也算开开眼界吧!”
风颠说:“普陀圣境不愧为海天佛国,又恰如人间蓬莱,山僧要不是向佛祖立志要尽访天下名山,行万里路,拜千尊佛,真想留在普陀养老呢。看了普陀的‘海之胜,山之幽,佛之瑞’,还有什么可以向方丈夸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