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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亲王府智胜莽汉 山海关评说长城(1)

行痴在风颠的诱导下大彻大悟,禅心安定。身体也越来越精神。风颠的直言快语不仅让他彻底扫除了一切尘心杂念,坚定了他离宫出家的人生选择,而且帮他打通了经络,开始练习上乘内功。风颠经常带他到田里干活,与农夫谈心,还随心所欲地到各峰去游玩,使他真正了解了民间的疾苦、百姓的艰难、帝王的孤陋寡闻、战争的罪恶和治国要以民为本的深刻道理。行痴对风颠的见解、为人十分敬佩,真有相见恨晚的味道。

麦收之后,风颠决意北上。方丈与行痴挽留不住,只好在碧山寺为风颠设宴送行,由四大班首作陪。饭后风颠就和各位大师告别,方丈与行痴送出五里之外。望着风颠远去的背影,行痴眼含热泪,久久伫立风中。

风颠离开五台山,一直向北,在恒山脚下的悬空寺歇息。他被悬空寺的构思之奇特、设计之大胆、建造之艰难、工艺之精妙深深地打动了,他觉得悬空寺的建造堪称中华之绝笔。风颠和寺中圆光主持彻夜畅谈,收获不小。

三天之后,风颠告别圆光继续北行,当晚就到大同。

大同地扼长城内外之咽喉,自古为塞北重镇,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曾为北魏之京都和辽、金之陪都,向有“龙城”之称。城内的华严寺、善化寺、九龙壁均是明代以前的古迹,城西三十多里外的云冈石窟最为有名。此窟开凿于北魏和平元年,虽比敦煌莫高窟晚一百多年,却比龙门石窟早三十多年。

风颠在这里耽搁七八天,对五十多个主要石窟和一千多个小龛的五万多尊佛像仔细欣赏,认真钻研,甚至学习临摹。几天之后,风颠为了急着进京,便告别主持,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大同。

风颠听说大同离长城不远,便继续向北,从阳高登上长城,并沿着长城欣赏山川风景、草原秋色。他到张家口的云泉寺住了两天,便继续沿长城向八达岭走去。

孟秋季节,牛肥马壮,洁白的羊群随着秋草的起伏忽隐忽现,绿草羊群与蓝天白云连接一片,别是一番景象。漫山的霜叶绿中泛黄,黄中透红,五彩斑斓,如一张美丽的塞外丹青。风颠在长城上奔跑呼叫,欢喜若狂,大声吟诵着“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句,被大自然的美丽、被中华大地的壮观深深地陶醉。

一天,在八达岭城头上,风颠遇见不少游人。他望着远处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向南飞快移动,感到十分奇怪。他伫立城头,极目远眺,只见黑点越来越大。“啊!是射猎!”风颠情不自禁的叫声引得人们齐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群鹿麂在猎犬、马队的追逐下拼命向这边飞跑。由于领头鹿慌不择路,快到长城脚下时它们好像才觉察已经跑到了绝路。它们掉转方向想沿山脚向西飞奔,却被猎犬追近了一大截。为了观看射猎场面,风颠一而吟诵王维“暮云空碛时驱马,秋口平原好射雕”的诗句,一面提气一纵,跳下长城,直向鹿群飞奔而去。

喊叫的猎人已经越来越近,他们个个为今日即将获得的“丰收”而兴奋。突然一只小鹿跑到风颠面前,它好像因为发现突然的“敌情”而惊慌失措,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上。风颠赶忙上去扶住了它,发现它已受伤,便撕块僧袍为它包扎并将它藏在僧袍之下。随着雨点般的箭头和汪汪狂吠的猎犬追捕,不少肥鹿一个个成了猎人的囊中之物,风颠不觉心中一阵惨然,念了句“阿弥陀佛”。忽然一只猎犬恶狠狠地朝他扑来。风颠一手抱着小鹿,一手提着铜杵,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原来那些训练有素的猎犬嗅着了草尖的鹿血便追来寻找猎物。猎犬看见一个大汉手提棍棒,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便不敢靠近,只是站在对面一边朝风颠龇牙咧嘴地狂吠,一边不住地回头看着身后的主子,既好像报信,又好像求援。一帮猎人收拾好猎物,便有两人骑着快马向这边跑来。

猎犬见有人来,便更加使劲地狂叫,而且还做出要扑上来的样子,真是狗仗人势,一点不假。风颠不但不退,反而向前跨了儿步,举起铜杵也做出了欲击狗头的样子。那狂犬害怕地向后边退边吠。

两骑士跳下马来,向风颠要猎物。风颠左臂紧抱着小鹿不放,那猎犬便围在主子后面吱吱扭扭乱蹦乱跳。因风颠不交出小鹿,所以两个猎人将他连小鹿一起带去交主子发落。

走到人群跟前,那威风凛凛的“头人”和风颠几乎同时惊叫起来:“是您?”原来那马上“头人”却是大王子隆亲王爷。

大王子跳下马来双手抓住风颠的肩膀不住晃动。原来中秋之后,康熙皇帝为了庆贺收复台湾的胜利,为了炫耀大清国的国威,决定亲自带皇子皇孙到承德去射猎。大王子不甘在年轻人面前示弱,欲提前准备,所以近几日常带家丁到长城外练习业已生疏的弓箭,不料今日却在长城脚下巧遇风颠大师,真是喜出望外。

风颠指着小鹿对王爷说:“王爷,射猎是旗人的本行,但小鹿是大鹿的来源。汉人种庄稼需要斩草除根,而游牧民族割草则要保护草根,根没了来年何处生草?今天王爷如果连同小鹿一同射死,那么到了明年再射何物?所以山僧认为王爷今后凡射猎时应吩咐下人不能斩草除根,不知王爷意下如何?”王爷开玩笑地说:“善哉,善哉,阿弥陀佛!弟子谨遵佛命还不行吗?”

风颠听大王子口念“阿弥陀佛”,便趁势劝解说:“大王口念阿弥陀佛,说明心存善念。佛祖认为无心误伤生灵,尚有罪过,如果设机械网罟,猎飞禽,罗走兽,宁无罪过乎?”说完口占一诗云:

积功累行谁为先?莫害生灵罔作愆。

方便一朝为己福,胜如拜佛与求仙。

王爷点头称是,并邀请风颠与他骑马一同回城,风颠答应。到了一片林边,风颠便将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小鹿放回树林。那小鹿不知是吓昏了,还是感谢风颠的救命之恩,回头望着风颠迟迟不肯逃走,直到风颠吓唬它一下,它才向树林中跑去。

风颠对王爷说:“世上万物皆有情,大王衣食丰足,金玉满堂,出外射猎,无非是活动筋骨、开心寻乐而已,所以在射猎中不必对鸟兽赶尽杀绝,也要存心多行善事,广种福田。”王爷点头应允。

一路上王爷还询问了父皇的身体情况,风颠如实回禀,王爷听了,十分高兴。他们人德胜门,经过北海进了王府。

进城后,风颠看到街两边商铺连片,楼阁林立,人流如水,车马穿梭,不几步就有石狮子雄踞的高门大院,处处花团锦簇,果然是国都气象,与众不同。

风颠一路走一路不住称赞,嘴里自言自语地说:“天上玉皇家,人间帝王家;托钵贫僧家,乞食花子家;世上名利家,惩恶阎君家;积善佛祖家,兴邦靠大家……”

到了王府,只见红墙碧瓦,门楼挺立,两尊巨大的白玉狮子旁摆放着台阶式的上马石,四个兵丁把门,显得格外威严气派。

风颠被王爷让进客厅,见正面墙上悬挂着自己画的达摩面壁图,左面山墙的古董架上摆满了名贵珍奇,右面山墙上挂满了名家字画,两排红木太师椅上铺着锦棉垫子,正面八仙桌两旁是王爷和大福晋坐的特制雕花靠椅。

宾主坐下边品茶边聊天,忽然走进一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大汉。王爷对风颠介绍说:“这位是蒙古摔跤手,名叫呼尔满。他是本王两个贝勒的武术教师,双臂有千钧之力,曾经摔倒过骆驼,是草原上有名的摔跤冠军。”风颠听了急忙站起,双手合十,口称:“阿弥陀佛,久仰。久仰。”接着王爷指着风颠对呼尔满说:“这位高僧佛学修养深厚,并且精通医道,善写会画,我身后的达摩像就出自他手。他乃甘肃兰州人氏,曾在少林寺、五台山修行多时。今后你们一文一武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那呼尔满平时就目中无人,根本不把风颠看在眼里,所以听了王爷的介绍,只是应酬性地拱拱手说“久仰了”,就傲慢地坐着不理风颠。

晚饭时王爷设家宴为风颠接风,留呼尔满作陪。席间王爷又将风颠的事迹介绍给福晋和两贝勒,并说:“风颠大师治好了父皇的心病,是个得道高僧。本王欲聘请大师做小贝勒的护身法师,不仅为两个贝勒讲经说法,提高他们的道德修养,而且还可为全府上下祈福求安,不知福晋意下如何?”

那呼尔满听王爷一直夸奖和尚,心里早就不平,此时听王爷还要聘请和尚做贝勒爷的经师,与他平起平坐,顿时心里妒火中烧,再也难以忍耐,所以没等福晋表态便首先气呼呼地说:“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从沙漠中出家讨饭的花子,有什么真才实学?王爷别被他的花言巧语和虚假骗术蒙住了双眼,还要请他做法师,连我的脸面都没处搁!”

福晋原是个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一心想让儿子荣登科甲夺魁,对呼教师的粗鲁早已不满,只怕他把儿子们引坏了,一心想让王爷再请个饱学之士为老师。至于是否要请和尚为师,她还在犹豫之间,听了呼尔满的野蛮之言,见和尚依然微笑无语,便知其修养不浅,反而干脆表态同意王爷的意见。

不料那呼尔满见福晋不给他面子,便恼羞成怒地把气撒在风颠身上。他忽地站起身说:“和尚,你不是在少林寺学艺么?想必武功高强,五台山的五郎八卦棍想必也学得不错,你敢跟我比试吗?”“呼教头不得无礼!”王爷生气地说,“风大师的学识乃本王亲身领略,他今日初到府上做客,你不可胡言失礼!”呼教头这才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风颠本不想理睬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由于他是王爷的座上宾,故对他步步客气,现在看他狂得目中无人。又想起满清人关时,一路上就是这类人滥杀无辜百姓的,于是怒从心头起,想给呼尔满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也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几只眼!只见他不屑一顾地说:“呼教头想比什么?”呼尔满的牛性被王爷一再强压后原本不服,这时听了风颠的话,火星忽地爆发,刷地跳起来说:“比武?你敢吗?”风颠故意挑逗地说:“如今四海平定,刀枪入库,治国要靠文韬武略,使用蛮力只能激起民变,我们还是比诗词书画吧!”

呼尔满误以为风颠怕他,急忙说:“大清王朝就是靠强弓铁骑冲进长城平定天下的。会摇笔杆子、会动嘴巴子的崇祯皇帝不就是因为太斯文而丢了江山的吗?”风颠见呼尔满冥顽不化,不懂得坐江山比打江山难的道理,也不再与他争辩,说:“你愿比武就比武。但武功种类很多,咱俩如何比试?”呼尔满听风颠上了当,便阴笑着说:“蒙古人最崇拜摔跤英雄,我们就比摔跤,你敢吗?”

王爷和福晋听了着急地同时说:“那怎么行?和尚又不会摔跤!”只见风颠朝王爷摆摆手笑着说:“摔跤可以。但山僧有言在先,你若同意,咱俩就比。”呼尔满说:“请讲。”风颠说:“我不懂摔跤规则,我提议不管用何种方式,只要将对方击倒在地就算赢,你看如何?”呼尔满心想就你一个讨嘴吃的和尚还能击倒我?便连连说:“行、行、行!击倒对方为胜。”说着脱下袍子一步跳出屋子,气势汹汹地说:“来、来、来!看我不把你和尚摔扁捏圆!”风颠又气又笑地也脱下袈裟,光着膀子向院中走去。

王爷与福晋均为风颠着急,只见两个爱看热闹的小贝勒拍着手乱喊:“噢,看摔跤了!”说着一齐冲到院中。

那傲气十足、满脸横肉的呼尔满光着膀子不停地摇晃着身子,等待风颠下场。只见风颠双手合十,来个马步蹲裆式,气沉丹田,浑身运气,露出了满身腱子肉,然后错开双掌,踏着八卦方步,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呼尔满忽然看见和尚浑身肌肉突起,心中就是一惊,心想,看不出这邋遢和尚倒有这般功夫。他忽然来个饿虎扑食,急步上前要抓风颠。

风颠虽然身材魁梧,但却身轻如燕,跳来跳去,如蚂蚱一般,使呼尔满步步扑空。只见风颠左跳右闪,身子晃来晃去,诱得呼尔满转来转去,不一会儿,眼前好像出现了好几个和尚,头晕目眩地瞅不清楚。风颠见时候已到,便卖个破绽,举起两手,就被呼尔满从裤腰带上抓住,双手举到空中就地旋转起来。

正在呼尔满自以为得意,王爷夫妇大惊失色之时,只见风颠举起的双手一齐扇下,给呼尔满来了个双风灌耳,打得呼尔满眼冒金星,踉踉跄跄几乎摔倒。风颠趁机身子腾空一跃,轻轻跳落地下,大家齐声喝彩。

风颠看着呼尔满转了几圈回过神来,又欲扑上来,于是摆个骑马蹲裆式,运用内功,使出一招大力金刚掌,双掌猛地推出。大家尚未看清怎么回事,就听呼尔满“啊”的一声,双脚腾、腾、腾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不得起身。风颠急忙上前,双手扶起呼尔满,并举起右手在其后心拍击一掌,呼尔满“哇”的一声这才喘过气来,面红耳赤地愤愤而去。

其实,风颠因与呼教头无冤无仇,只用了三分内力,不过是为了教训教训他而已,倘若将功力用足了,呼教头早已喷血而亡。

王爷和福晋见风颠和尚内功如此深厚,并见他一直藏而不露、虚怀若谷的样子,心中对风颠的道德、武功、人品更加敬佩。只有两个小贝勒不知咋回事,以为呼教头是自己不小心绊倒在地,一直觉得不够过瘾。

风颠回屋对王爷和福晋说:“孙子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战而胜之为次。古代官渡之战、赤壁之战、淝水之战,之所以能以少胜多,全靠智取,武攻次之。张良、孔明虽一介儒生,却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避免了无数兵将做刀下冤鬼。当今太平盛世,朝廷虽不能马放南山,高枕无忧,但必须重视文治,重视抚民,要牢记占人‘水呵载舟,亦可覆舟’的忠告。只有在和平安定的环境中百姓都能休养生息,国家才能繁荣昌盛。王爷身为朝廷重臣,一定要多为皇上敬献良策才是。”王爷听着不停地点头称赞,福晋对风颠也开始另眼高看。

关于是否做小贝勒师傅的事,风颠说他闲散惯了,只可暂住一段,对贝勒爷随时指导,不能常住京城。王爷见风颠无意功名利禄,也不再强求。

第二天王爷亲自带风颠到京城各家寺院游玩。他们先去北海参观了九龙壁,再到妙应寺。妙应寺内有座白塔,建于元朝,乃尼泊尔着名工匠设计,塔高十八丈多,北京人因爱此白塔,又将妙应寺叫白塔寺。

出了白塔寺,宾主一行人马向北参观了大钟寺,然后向西参观了西山八大处。王爷说这八大处是北京西山地区观山花、赏红叶的最佳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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