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四溅,在落水之后,纪程然立即带着她往远处游去,粟薇薇脑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惊慌失措地看着纪程然的脸色,没有忽略他苍白如纸的脸。
他受伤了。
在刚才游艇爆炸时,他冲过来护住自己跳海的那一刹,汹涌火焰侵袭漫上了他的后背,而他却一声不吭的,还要在水里带着她游泳逃命。
她也受伤了,但伤势不重,可全程保护她的纪程然,却代替她承受了那些可能伤害到她的所有伤害。
“纪程然……”
血色在水里四处溢散,粟薇薇抬头,伸手擦拭了下脸上的血,视线清晰了一些,看清了纪程然的脸。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纪程然垂眸看了她一眼,焦灼森寒的视线,也在触及她时柔和了下来,居然还笑了笑:“薇薇,别怕。”
他以为她是怕了。
这种场面,生死攸关,没人会不害怕的,粟薇薇更怕的,却是纪程然逞强,把她一个人保护得好好地,自己却一个人去面临所有的危险。
“我不怕。”她报以一笑,苍白的脸上,盛开了如花的笑容。
有他在这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两人拼命往远处游去,而在汹涌风浪中,粟薇薇也看见了不远处从水里浮上来的两个脑袋,一个是苏印的下属宋擎,另外一人却是钟灵秀。实际上在钟灵秀落水而纪程然抢救不及时,原本操纵着游艇的宋擎,已经跳下去帮忙把人捞上来。
远远的,又是在水里,粟薇薇看得不大真切,不知道钟灵秀到底是否还活着。
游了一会儿,粟薇薇就觉得力气都被抽空了,气喘吁吁的模样,一看就是体力透支。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她想应该是因为失血引起的。
如果不是纪程然扶着她的胳膊,恐怕她现在已经沉进大海中了。
纪程然也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脸色微沉,更是用力把她托起来,声音已经有写虚弱:“薇薇,醒醒,听到没有?”
粟薇薇紧闭着双唇,眸光定定看着他,精神又清醒了几分。
“纪程然,就算我们回不了家,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她偏头说了一句,嘴里吐出了不少海水,话音已经有些含含糊糊。
纪程然心猛地一紧,双手搂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砰砰砰!”
爆炸声又是轰然而起,接二连三地在海上蔓延开来。同时,伴随着爆炸声的,还有机关枪猛火射来,撕裂空气的枪声声,连绵不绝,枪林弹雨,将那整片海域,都包围在烈火和枪火之下。
敌人,已经追上来了。
强大的眩晕袭击粟薇薇,她再度恍惚了下,感觉气血翻涌得比之前还要李家,胸腹后背四肢百骸都疼得像是要撕裂开来。她趴在他的胸口上,吻着他身上属于纪程然的气息,意识竟有片刻的迷失,她用力咬着下唇,又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纪程然的情况,比她还要糟糕。
为了躲避子弹,他不得不带着她闭气潜水,游水的速度更是比之前快上了许多。可,爆炸引起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在这密密麻麻的子弹下,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他们流过的地方,留下一条由鲜血汇聚成的血红色带,漫在茫茫海上。
纪程然低头,再次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心口剧烈起伏,让他忍不住更加紧窒地拥抱她。
薇薇。
他的薇薇。
此生,他最大的愿望,便是护她平安喜乐。
那一世,他心爱的女人,为了救他而死。
这一生,他心甘情愿,竭尽全力守护她,只为换取两人今生相守的时光。
粟薇薇已经晕晕沉沉,视线模糊了,就连近在咫尺的人都看得不大真切,但她却明显感觉到,游泳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同时,紧抱着纪程然腰部的手心,传来了一阵黏糊糊的感觉。
她脸色大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纪程然,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你后背全都被炸伤了,放开我!”
粟薇薇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砸,纪程然仍旧铁着脸没有回答她,可她发现,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她被他按在水里,只留出一个脑袋露在水面,而纪程然的大半个身体却暴露在海面上,替她挡住了不远处射来的枪林弹雨。而这个时候,他像是完全不怕那些袭击据杀了,没有继续潜进水里,而是拼命往前面游去。
粟薇薇眼睁睁看着,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耳朵,险而又险差点穿过了他的脑袋。
他的嘴角慢慢溢出鲜血,可目光,还是那样坚定淡然,隐隐透出一抹执拗。粟薇薇死死地看着他,几次想要挣脱都没有办法,整个人已经没了知觉,只能任凭纪程然把她带向远处。
世界突然寂静无声了,眼前也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眼睛和耳朵,在飞速运转着。
粟薇薇脸上,只剩下死灰的苍白。看着纪程然已经没了血色的脸,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疼痛,迅速袭上心头。那翻涌的热流难以抑制,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带某种沉痛深沉的哀痛。
四面八方的海水,渐渐漫涌吞噬了她的思绪。
迷糊间,她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听到了苏印在上面大声怒吼的声音;
听到了伊莉莎撕心裂肺的呼唤声;
听到了就在不远处的枪火交战声;
可是,为什么?唯独少了那个,她最想听到的声音?
那个清冽、磁性、却总是深情唤她“薇薇”的嗓音……
“纪程然……”粟薇薇突然“哇”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恍惚间,她似乎感觉到了额头上,温暖湿热的唇,轻轻贴上了额头。
如同,羽毛掠过,转瞬没了暖意。
“薇薇,保重……”
巨大的哀恸,瞬间吞没了她所有的意志。粟薇薇泪如泉涌,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捕捉那个轻的好像不存在的吻,更没有力气,再去听那个动人的嗓音。
眼前一黑,她终于失去了任何意识,整个人陷入了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