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露出一个感激的笑,静静走到伊莉莎身边,坐在原先粟笑笑的座位上。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陪着她,两人静静地看着近处的水,远处的山,头顶上的蓝天白云。
也不知过了多久,伊莉莎冷哼了一声,愤愤将怀里抱着的雪糕大口大口吞下去。上下摆动的右手,却蓦然被另外一只宽厚的大手抓住了。
“别吃太多冻品,对肠胃不好。”陆白终于开口,目光也随之移到她身上。
伊莉莎毫不犹豫甩开他的手,“我肠胃好不好跟你有关系吗?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陆白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伊莉莎扭过头去,目光微不可擦的黯淡了下,心里也往下沉了沉,没吭声。
以陆白的性格,每次在她这里吃过闭门羹后,都会出现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连脚步,都安静地抓不到一丝声响。
如同他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的内心世界,却又毫不留恋地离开她一样。
可这一次,他却迟迟没有走开。
“还记得欧文吗?”
“啊?”
伊莉莎惊惊讶,她一直在等他离开,没想到陆白依旧四平八稳定若磐石坐在那里,而且再次开口跟她说话。
欧文吗?
她蹙了蹙眉,这个名字距离她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到她本来以为会深深镶嵌在心里头,结果如今却已忘了七七八八。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死了。”
“你杀的?”
“不是,但我亲眼看着他断气。”
伊莉莎嘴唇动了动,冷静的脸色,也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哪怕欧文这个人已经在她的印象里变得模糊,可乍听到他的死讯,还是在她内心深处,荡起了微微涟漪。
在没有遇到欧文之前,伊莉莎的生活,就像国内大多数普通家庭一样,一对工薪阶层的普通夫妻,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儿,共同组合成一家三口平凡却幸福的家庭。
人世间最温暖的幸福,不是轰轰烈烈,不用富贵奢华。伊莉莎一直觉得,她的家,幸福得恰到好处。
父母恩爱,但不是那种会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的小情侣,他们会互相分担家庭劳务,会在一家共进晚餐时,互相询问关心彼此的工作。会相辅相成,互相担负起教育女儿的责任。
女儿虽然偶尔调皮,学习成绩也不算优秀,但长得漂亮伶俐,嘴巴又甜,经常哄得家里父母开怀大笑。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往往都是其乐融融,温馨美满。
这是她八岁之前的记忆。
直至她八岁生日过后没几天的一个晚上,当她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要去睡觉,打算让妈妈给她睡前故事时,推开父母卧室门的那一刹,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浓郁得让她呕吐起来。
而她那相敬如宾的父母,就躺在血泊中,两人相距不远,伸长了手臂,似乎在临死前的那一刻,还想牵上对方的手。
卧室里,还有一个背对着她,正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男人。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伊莉莎已经记得不大真切,因为当时的她早就被吓得晕厥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脑子里面除了那血腥残忍一幕之外,就是当时在卧室里,陌生男人的背影。
她被人收养,收养她的人,就是欧文。一个高大挺拔,身材魁梧的棕发外籍男人,在他背过身去的时候,伊莉莎隐隐觉得,欧文的身影,与她记忆中在父母卧室里最后看到的那个陌生男人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欧文是一个杀手。
这是在被他收养一年后,伊莉莎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不知道欧文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杀了一了百了,偏偏要留下一个祸患,也许他是因为觉得有趣,又也许就如欧文自己所说,他是一个有格调的杀手,看顺眼的一般都留下来。
她被关在训练室里,单独接受欧文的培训。他留下她的性命,不是为了养着好玩,而是为了培养下一代更优秀更完美的杀手。
伊莉莎这个名字,就是欧文所取,是她的名字,也是她的代号。
整整六年,欧文对她进行六年强度训练。六年后,她第一件任务,就是帮欧文除去了他的最大宿敌。
六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很多,也将她心里那仅存的一丝丝报仇的计划,彻底磨灭。
她为欧文卖命,替他在世界各地收割性命,温驯得就像一只狗,对外狂吠,可对主人却是忠心耿耿。就连欧文都认为,她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仇恨,忘记了曾经的名字。
事情的转折,是在三年后,欧文郑重交给她一项任务,那项任务是去谋杀一个人,住在一座海外之岛,谋杀对象是个很年轻有气质的男人,叫做Eric,是某个联盟组织的首领。
能让向来杀人不眨眼的欧文这么郑重其事的敌人,肯定是在国际上颇有名气的大人物。
那段时间,她正好闲着无聊,就在往上查了Eric这个人,花了一整天时间,看完了关于她所能够调查到的,关于Eric的资料。
翌日,她简装出行,速度快得让欧文吃惊,甚至令他亲自将她送到机场。
“记住,得手之后,你先不要急着回来,这是一笔钱,可以让你到处去玩,记住了吗?”临别时,欧文塞了一张支票给她,她低头一看,数字还不少,点点头收下。
他还不放心,又再三叮嘱:“记住,Eric手下有不少下属,很难应付,你要靠近Eric,必须先搞定他的下属。这是他那些下属的资料,你好好看着。如果这次能够成功的话,接下来十年内,我可以给你自由,让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跟了欧文接近九年,他教会了她很多,杀人放火、谋财害命、盗窃抢劫、阴谋诡计……她脑子聪明,学得快,也运将他所教运用发挥到淋漓尽致,三年里,凡是他交代的任务,她都出色完成,令欧文满意至极,对她的奖赏自然不少。
但,从来没有一次,让他许下十年自由这样的奖赏。
不由她不心动,同时,也间接说明了刺杀那个叫做Eric的男人,有多么困难,没准刺杀不成,她还得把小命交代在那儿。
坐上客机后,她将欧文给她的资料详细看了一遍,重点就在Eric的下属上,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觉得自己接下这单任务,绝对是十死无生。
看到资料的最后一页,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Eric最得力的下属之一,名叫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