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门,隔绝两个世界。
粟薇薇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诞,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普通的,简单的,生活工作,恋爱交友,结婚生子。爱了就在一起,不爱了就分开。
这是她所理解的世界。
二十五年来,她都是这么理解的。
如果没有最近发生这些事的话,她也许仍旧以为是这样。她喜欢纪程然,纪程然也喜欢她,他们是天底下难得的有情人,他们只是想简简单单地在一起,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为什么就这么困难?
她站在门外,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莫名地想哭。
她不敢想象,如果纪程然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他的世界,对她而言,又有几分依恋可言?
只要一想起纪程然刚才对她所说的那番话,就感觉气血翻涌得厉害,胸口也疼得像是要裂开。她的心里远远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在得知纪程然终有一天要离开她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奔溃。
那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噩耗。
泪水慢慢没过她的眼眶,带着某种深沉的哀痛,心脏撕开了一道道口子,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她死死咬住下唇,目龇欲裂,心痛的就像有人在伤口上拼命的撒盐,心疼难熬,情难直抑。
粟薇薇突然扶住墙角,“哇”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伊莉莎正从菜市场回来,一眼就看到粟薇薇扶着墙角吐血,吓得花颜失色,连忙冲上来扶住她,把她扶到客厅坐下,“薇薇,喝点水,平心静气,我马上叫陈墨过来给你看看。”
粟薇薇抓住她的手,“不用,他在里面,不要打扰他们。”
“那你呢?那你怎么办?”伊莉莎看着她胸前的血迹,难过非常,“纪老大就要走了,可你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喜乐,可你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要是让他知道了,会怎么想?”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粟薇薇看着她,脸色憔悴,虚弱地动了动唇瓣:“纪程然就要离开我了,而且是永远的离开,你让我怎么办?没了他,我又该怎么办?”
她一声声质问,就像一颗炸弹重重砸在伊莉莎心上。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怨恨纪程然,怨恨他既然迟早有一天要离开,为什么又要来招惹薇薇,明知道他的出现,只会重蹈覆辙,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世界来找薇薇。
他如果不回来,让薇薇过着平凡安静的生活,一切多好。
“莎莎,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留下他?我要怎么才能救救他?”粟薇薇抓着她的手,乞求能在她那里得到答案:“只要你跟我说,就算再困难,我也一定要把他挽留下来。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有办法,我一定能够救下他……”
“薇薇,你不要这样。”
“没有办法吗?连你都没有办法,那我还要去问谁……”此时,她的大脑已经混乱,瞬间如同鬼魅尖啸般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和声音——
第一次见面时被自己当做登徒子的他,忍受着自己拳头挨打时嘴角仍然露出来的宠溺笑容;在黑色轿车迎面撞来时,千钧一发之际他冲过来挡在自己面前,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和焦急;他送给自己那颗号称“赝品”的十克拉钻戒时,厚着脸皮跟她求婚;他带着自己破案时的沉肃严厉;他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勇猛和果敢;他担心她,阻止她到处乱跑冲动时的严厉和紧张;还有他为她布置了整整一幢别墅的白玫瑰和粉玫瑰,用温柔似水的声音跟她说,做我的女朋友……
巨大的哀恸悲伤,如潮水涌来,瞬间吞没了她所有的意志,她的嘴角露出个无比悲哀的笑眼前一黑,倒在了伊莉莎的怀里。
在晕厥过去的最后一刻,她脑中蓦地闪过一个意识。
纪程然,如果你要走,不如把我也带走吧……
迷迷糊糊间,感觉似乎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有什么软软的温热的东西,一直贴在她的手背上。
有双眼睛,深情地凝视着她。
粟薇薇做了个梦。
这个梦于她而言并不算陌生,她甚至已经有好多次梦到这个场景,只不过,之前这个梦都十分模糊,人物也是隐隐绰绰,她辨不清其中都有谁,只听得耳畔嘈杂的声音接连响起,有欢笑声,有吵闹声,还有某些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白茫茫的迷雾,似乎被什么撕开了一道口子,细细的口子往四周扩张,越来越大,那模糊的情景,也在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那是一座教堂,很漂亮华丽的教堂,有点类似于法国著名景点巴黎圣母院,高耸的屋顶,精致的雕琢,高雅奢华的洛可可建筑风格,糅合了东方建筑的古典大方,比起巴黎圣母院,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在看到教堂门口,在众人洒落的红色玫瑰花瓣下,娉婷婀娜走进教堂的穿着白婚纱的美丽新娘时,她呆住了。
新娘很美丽,也很年轻,鹅卵型的小脸被一层薄纱半遮半掩,但仍不影响到看清她的面孔。弯弯柳眉,翦水秋瞳,樱桃红唇……美得很精致,尤其是那眉宇间的一颦一笑,更是娇俏动人,楚楚惹人怜爱。
粟薇薇怔住了,瞪大了眼珠子,身体陡然僵住,一眨不眨地盯着新娘的脸。
那张脸,她太熟悉了。
那是她的脸。
不多久,一个挺拔笔直的身影也随之映入眼帘,男子穿着笔挺黑色西装,气质绝尘,相貌楚楚,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都俊雅得惊心动魄。男子从教堂的另外一侧走出来,每跨出一步都携带着君临天下的威风。
她看到男子握住了新娘的手,嘴巴贴在新娘的耳边,似乎在跟她说什么悄悄话,引得新娘抿嘴浅笑,娇嗔不已,男子这才作罢,在众人的欢呼声终,张开修长的双臂,郑重地将新娘拥入了怀中,像拥着全世界最美丽的珍宝般,小心翼翼,疼惜万分。
然后,作为新郎的男子牵着新娘,转身过来,一同往教堂里面走去。
粟薇薇终于看清了新郎的面目。
她猛地捂住嘴巴,惊呼从指间后面流泄出来。
“纪、纪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