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许多事情,就好比是天问。每个日子,每段经历,百传千递,经年累月,只要时间还在流淌,生命依然延续,每个人都会不时地仰天长问。但,最终的结果又能怎样呢?
今天看到一个故事。说是一只狐狸在野外游逛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葡萄园,里面枝繁叶茂,果实挂满一个又一个树丫,每颗葡萄都让人馋得口水直流,心中痒痒。
狐狸想了很多办法还是进不去,唯有从栏杆的缝隙钻进去,但身体却太胖。它饿了三天三夜后,总算让自己瘦了下来,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葡萄园。
狐狸不停地吃呀吃,尽情地享受这少有的美味。
不知过了多久,吃了多少,它才心满意足地感到该溜出果园了,但却发现自己吃得太饱太胖钻不出栏杆。
按照进来时的经验,它只好在园内又饿了三天三夜,瘦成和原先一样的身材后才顺利钻到园外。
回到外面的狐狸,看着园子里的葡萄,想想进出的经历,禁不住感慨大发:空着肚子进去,又空着肚子出来,究竟图了什么呢?
和这只狐狸一样,每个人在自己或他人的游戏中,哪个不是空空而来,又空空而去呢?如此“不问空白发,问了也白问”的无奈,让许多条件反射的心灵,索性叫专注的神情被缥缈的外物私欲填充,踏实的感觉被蒙的繁忙取代。
但是,有意而为的绕道,视而不见的规避,并不能阻挡灵魂出窍的没有着落,心魄离家的无处安身,孤寂焦灼的大举袭来,以及长夜难眠的度日如年。
而存在于人类意识深层的呐喊,来自个体心灵本能的呼唤,却在一个幽深寂静的夜晚,打开灿亮耀眼的光芒把反差鲜明的天幕不停地交换,让向上向善的情结与焦灼无奈的心绪对峙,叫求真求美的追寻和空虚消沉的烦躁抗衡。为什么现代社会有那么多人的心理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呢?根由大概就在这里。
毫无疑问,来自于心中的困惑与烦躁,往往成就于观注外界的眼睛;而眼神所携带的色彩,常常又被自己内心的认同所渲染。正如费希特所言:“一个人选择什么样的哲学,取决于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生活中每个已经成年的人,或许都有自己得意人生的哲学,也不时地存在着许多纷乱如麻,经常需要打开的顽结。有人说青年时用加法,中年后常常要用减法。或许自有其道理,就如狐狸吃葡萄的过程那样有趣微妙。
应该说,北大女教授于丹是了不起的。一想到在她的《于丹〈论语〉心得》中,经常出现的“淡定”、“从容”等字眼,加什么,减什么,为什么加减等疑惑,可能就一目了然了。
其实,人生可以有很多种比喻。人生如酿酒,时间越久,味道越醇厚;人生是减法,“减”去的是疲惫烦恼、沉重担负与不该早生的华发,留存的却是平安纯净、恩爱轻松;人生也似开头所言的故事,空空而来还须空空地离去。
在这物我皆俱、恩爱情仇、轻重缓急、收放进退、喜怒哀乐、真善美丑等色彩构成的心路里程中,人类个体灵魂的深处一直被许多劳累和费神的压力繁琐所困惑。如何规避节制、淡定从容、做自己的主人,就成为每个生命必须面对的严肃课题。
清代著名道教理论家刘一明在《神室八法》中以国人特有的文化传统详尽地阐释了“刚”、“柔”、“诚”、“信”,“和”、“静”、“虚”、“灵”的玄妙实质,比较透彻地解决了人们修身养性的诸多问题。
读了这篇文章,很是赞同其中关于“和而不同,群而不党”、“张弛有度”、“礼下于人”、“一心向前,安危不计”、“对景忘情,在尘出尘”、“遇境不迁,住世离世”、“彼我如一,身心不二”等观点。以此心灵神室怎么也该找到自己的港湾了。
由此,不能不想到道祖老子,和他有着极高精神品位的《道德经》。为什么在历史上翻译成外文流传最广的著作第一是《圣经》第二就是《道德经》呢?为什么在当今哲学素养最高的德国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一本《老子》呢?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充满智慧的老子留下这些叫后人难以超越的话语以后,就背着洁白的口袋,消失在关外苍茫的大漠旷野之中。
恰好,今天看到一则消息:扮演林黛玉誉满中外的陈晓旭,抛却年营业额两个亿的广告公司,出家为尼。理由很简单:物欲的增长,并没有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真正的快乐。
常常并不仰慕宗教的极端狂热与修炼。但道家理论经典所描述的大化睿智的元素,在当今时代却完全可以为我所用、启人心智、荡涤喧嚣、平抑躁急、唤醒淡泊、明志修远。
陈晓旭的价值选择,让我们不能不认识到:当生存已经成为过去式的时候,生活的质量档次就摆在显要的位置,让人们不得不经常地给予认真的思考。而生活一旦被最终的含义所考问,快乐于心中的宁静与淡泊就会冲垮价值自觉的堤坝。为什么偏要遁入空门呢?
又想起了黑格尔的一句名言:凡是存在的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
也许,陈晓旭有她自己选择的理由。在此举人说事,毫无评判对错的意思,无非是辨明自己心中的一个理儿。
春江水已暖,山河凝新翠。时间仍流转,光阴不我在。是生命就应该像从来没有空过山谷的河流,是人生都应该选择值得后世纪念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