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周二的中午偏后的一点时间。
北方的夏天实在不好过。这向阳的大瓦房被太阳毒烤过后,像蒸笼似的热得要命,人坐在里面,汗水吧嗒吧嗒不停向下翻滚。
不太习惯新单位的我,在床上迷迷糊糊梦游到一点半,便失去睡意,翻身下床,打开电脑浏览网上的帖子。
房子里的人热得要命,可室外不甘寂寞的小不点儿并没有被这大热的天吓跑,依然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你一言,我一语;你过来,我追去;这儿一声怪叫,那儿一声吱哇……
这就是孩子。强调过多少次要午睡,可不到一点半,总是会有那么三五人哇啦哇啦,来到学校,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哎,这帮孩子,咋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呢?”
我的思绪在网络和孩子的吵闹中来回神游。一阵儿忽东,是网络上的虚拟情境;一阵儿忽西,又是校园中的是是非非……
“报告!”
正当我思绪飘忽不定之际,来自门外的报告声惊醒了我。
“进来!”我整了整衣冠,让进了打报告的孩子。
“大中午,不睡觉,哇啦哇啦。还有什么事儿要说?”说话的同时,我瞅了瞅进门的两位孩子。
一大一小,大的约一米六五,小的约一米二。从容貌上初步推测:大的上初中,小的上小学低年级。
大个儿接过话茬:“校长,他用巴掌打我弟弟的脸!”
说话的工夫,大个儿的手指了指站在墙角的小个儿男生。
“竟有这事?”我瞅了瞅那位看起来有点可怜的小不点儿:上身穿一件白色短袖,污垢已浸遍了衣服的各个角落。
“好吧,去吧,我来处理这事儿。”大个儿听见我的话后离开了办公室。
我想,这还真是一件新鲜事儿!大个儿初中生告低年级小不点儿的状,在我印象中是头一次,绝对是第一次!
以往的经验是,但凡遇到这样的事情,必定是:大个儿会毫无疑问地冲上前去,凭借自己的身高马大,对欺负者给以颜色。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顺理成章的,也是孩子们中间的普遍规律。
可这一次,事情有了变化。大个儿并没有这样去做,并没有以大欺小、以强欺弱。
不管从哪个角度讲,我得感谢这位高个儿男生。他没有动手打人,而是将伸张正义的权力交给了校长。这一点是好样的,我得感谢他!我想。
这时,站在我面前的小不点儿已腼腆得不成样子。
“过来,站到我跟前!”从不怒吼的我不知哪里蹿出一股火气,说这话时,满屋子飘着火药味儿。
小不点儿两手紧缩,左手搭在右手背上,像一个蔫茄子,站在我的面前。
“说说经过。”
“校长,我们玩儿的,不小心,我的手抡到他的脸上。”
也许是我的严厉吓着了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孩子已哭成了个泪人儿。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再加上挤出的泪水,用手不停地擦抹,脸上成了一幅标准的世界地图。
看到这里,我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倒有点同情起来。
“好啦,不哭了。看你打了人,还这样伤心!”
小不点儿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有点泣不成声。
“校长,我向您……保证,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您开除……我!好……吗?”
小男孩不停地向我保证,话语时断时续,面部的表情庄严而神圣,似乎向我立军令状。
这时我的同情怜悯之心急剧上升,甚至对自己的粗暴自责起来。
“好好好,不哭啦,我相信你是无意的!”
说这话时,我拉开抽屉,撕了些许的纸,揩去了小不点儿的泪水。
男孩儿看见我的火气小了许多,面部的表情逐渐开始阳光起来。
“去吧,孩子,答应我一件事。今天晚上回家后自己洗干净上衣的污垢,明天我检查。”
说这话时,我指了指男孩儿的上衣。男孩子的地图脑袋开始向下倾斜。
“保证完成任务!校长,再见!”
小男孩儿在果断的应答声中,离开了我的办公室,身后留下的是坚强和果断!
(杜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