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受到大力挤压后“嘎吱嘎子”的声音不断传来,而车头的高度和角度也在慢慢上移。
面包车就要被后面的雷克萨斯顶翻了。
我抹开眼前阻挡视线的血迹,艰难地摆手,让金雷他们退开。
车子要是真被顶翻了,颠个个儿砸在前面的车子上,车身玻璃收到挤压会激射出去,很难保证不伤到金雷他们。
张萍脸上白一道、黑一道、红一道的,不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就是血迹,被泪痕冲得一塌糊涂地。
她看到了我的手势和眼神,拼命摇头。敲打挡风玻璃的动作更加猛烈和急剧,手上已经被裂开的玻璃茬子刮伤冒血了,敲下来就是一个个血印子。
金雷也不肯放弃地瞪着我。“王野,你特么是男人就给我顶住!别让老子看不起你!”
就这么危急的当口,金雷的话还是让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种事,不是我想顶住就能顶住的。跟我是不是男人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金风没有说话,抿紧嘴唇,脸色铁青地继续砸玻璃。
同辉却看了看身边的几人,退了开去,闪身就不见了人影。
“咣当!”
我的身体被抬高的车头带着癫了一下,脑袋进一步卡进了防风玻璃和前挡板的缝隙里。
这回连脖子都动不了了。
难道今天就是我的劫数,我就要交代在这辆金杯车上了?
不是不怕的!
只是急剧的惊恐之后,反倒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此时金杯面包车的车身,几乎已经被后面的雷克萨斯顶得头下脚上的倒竖了起来,车头垫在了前面那辆倒霉车子的后车厢上。
和金雷、金风、张萍的视线错开了。
我只能看到他们的腰部。
“王野!王野……呜呜,王野……”张萍放声大哭起来,俯身下来,一边死命敲打玻璃,一边隔着薄薄的玻璃看着我。
我想对她笑一笑,扯开嘴角,一口热血就从嘴里溢了出来。
金雷和金风也低头看了看我,随即又站直了身体。
这种高度,他们的手已经使不上劲儿了,只能用脚踹。
又怕踹到我身上把,不敢使劲太大,畏手畏脚地,这就困难了。
怕踢踹的动作误伤到蹲在一边的张萍,金雷把她使劲扯开。
雷克萨斯的引擎轰鸣声还是不绝于耳。
唐宇死了,尽管唐局长没有什么实质证据,却笃信是我做的。这是要把我置于死地啊!
只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车子的准确地点,还能这么精准地出现在我们车子的后面,实施撞击的呢?
孙竟康、何远君!
我恨得磨牙!
这事要是和他们这俩老逼崽子无关,我就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给人当凳子坐。
可是再恨又有什么用?眼下我受困在车上,除了被动等死或者等待救援之外,根本就无计可施。
金雷和金风在挡风玻璃上猛踢猛踹,除了把车玻璃踢出几道裂痕之外,始终没有办法把玻璃踹破。
金家矿业到底给车玻璃贴了什么膜啊?也太坚固牢靠了。
死到临头,自己却无计可施,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划过各种古怪又毫无意义的念头和想法。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倒竖起来的车身一阵摇晃。
车子要翻倒了。
这个想法刚刚浮上心头,刹那间,天旋地转。
我的身体随着车身转了一百多度,“咣当”一声砸在了车顶盖上。
五脏剧震中又喷了一口血出来。
视线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睁开发花的双眼,仰着头朝车玻璃外看了一眼。
蛛网般的玻璃裂隙中,正正和底下的唐局长隔着两层车玻璃,视线撞在一起。
“王野,还死不了吗?”唐局长狞笑连连。
眼中的疯狂和阴狠,似得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而是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嘴角狞笑越深,手下不停。
拉动手柄,想要把车子倒回去。
同辉的身影突然窜出来,手从驾驶座旁开了一道缝隙的车窗里伸了进去,绕过唐局长的脖子扳住他另一侧的腮帮,手臂肌肉贲张地发力使劲。
这一下要是挨着了,唐局长的脖子非要被同辉给掰断不可。
唐局长虽然疯狂,却不是傻了。
知道这一下的厉害,他一仰脖子就绕开了同辉的手。
因为空间和角度有限,同辉的第一下攻击落空。
他索性就一脚蹬在了车门上,另一只手紧紧拉住门把手,伸到车里的手臂继续纠缠唐局长。
唐局长已经发动了车子,这一被同辉缠上,车身就摇晃起来,蛇形退后。
失去了雷克萨斯地顶持,金杯面包车立刻往下掉落。
车顶盖掉在地面上,车身带着惯性往后倒滑。
车子铁皮摩擦地面的声音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膜之中,我本来就胸闷欲吐,这下更加忍不住了,张口就一连碰了三口热血。
脑子彻底停摆,身体虚得犹如灵魂出窍一般。
依稀听到有警车的鸣笛声远远传来。
还不等我听仔细,眼前光亮逐渐暗淡,人就慢慢彻底失去了意识。
“脚踝骨折、肋骨骨裂、脑震荡……还有内伤……”
我不知道自己是醒了,还是在继续昏迷。
如果是醒了,为什么眼皮挣不开?
如果还在昏迷之中,身体的感受为什么那么清晰?
身上无处不疼、脑子也晕眩得厉害,就像是躺在了一张不停旋转的床上。
这张床一会儿顺时针旋转,一会儿又逆时针旋转。
一有人碰我,我就喉咙抽搐地想吐。
“恶心、想吐……这是脑震荡的典型症状……具体情况还要等病人醒过来之后,我们再给他做一个CT扫描才知道……”
有人掰开我的眼皮,白光在眼前晃过。
我想拨开这道白光,手却根本抬不起来。
好在白光很快就消失了,我的眼前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没一会儿,所有感觉又都消失了。
这种似清醒、又似幻觉的状况后来又发生了好几次。
晕眩的感觉减轻之后,后脑勺、胸肋、脚上的疼痛却越发剧烈。
等我被疼痛刺激得不得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依旧是黑暗的。
眼皮子艰涩地眨了几下,就在我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其实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终于有一丝丝光亮透了进来。
那些光亮越来越剧烈,最后令我不得不又闭上了眼睛。
适应了好几次,才得以看清眼前的情形。
还是那间病房。
我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的一个淡淡的水印。我记得那个水印,像个歪嘴猪头的图案。
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室内的光线告诉我,此时是白天。
想扭头看看旁边的情形,脖子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不能动。
“醒了?你别动!”老赵的老脸凑了过来。
然后很多张脸凑了过来。
张萍、蓝菲、蓝溪、金雷和同辉……嗯?还有孙竟康?
玛德,这老逼崽子还敢来?
怕我不死,想找机会再下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