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看着老赵。“师父,到底咋回事啊?你不是说会疼么?我现在的反应好像不太正常啊!”
老赵搓着自己的下巴,凝神思索。“让我想想,你别瞎吵吵。”
好吧,我闭嘴!
看着他用刚刚捏过我大脚丫子的手不停地搓着自己的下巴,我心里别扭得慌。
虽然我没有什么脚气的毛病,可跑了一整夜,味道应该不会太好闻。这老小子也太不嫌弃了吧?
“小溪,你去柠条毛巾,让师父擦擦手!”我吩咐蓝溪。
蓝溪答应了一声,就要去浴室拿毛巾。
“等等……”老赵把蓝溪叫住了。“顺便打大一盘热水出来,四十度左右的温度就行,再拿一条大毛巾。”
蓝溪点头照办。
“要给我泡药水?”我问。
老赵摇摇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先把小溪的衣服换下来,重新换回你自己的病号服!”
十分钟以后,我要不是咬着蓝菲给我塞到嘴里的毛巾,恐怕都能把自己的牙齿给全部咬碎了。
码了个粑粑,太疼太疼了!
我总算知道老赵之前跟我说的那种“骨头好像一寸寸碎裂开”的疼痛,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听起来觉得好像没啥,可是真要体会的话,我都恨不得拿把斧子把整条腿给砍掉。
之前的那种麻麻胀胀的感觉虽然让我提心吊胆,可比起现在来,那时候的我简直就是处在天堂里啊!
只不过泡了两盘热水,老赵用用热毛巾给我裹着搓揉了一会儿,本来被掩盖在麻胀底下的疼觉神经,似乎一下子就炸裂着恢复了过来。
我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身上的病号服被打湿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嘴巴狠狠咬着毛巾,鼻孔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哼哼”声,眼前也被疼痛刺激得一阵一阵的发黑发花。
不敢叫出声,除了因为嘴巴被堵住之外,也怕这一大早的就鬼哭狼嚎,会引来别的病房的人注意。
蓝菲心疼得都快哭了,她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想安慰我一下。
可是现在我被疼痛刺激得满心的烦躁,哪怕一点点的触碰都让我忍不住想要大发雷霆。
我晃开头,躲过蓝菲的手。
“王野……”蓝菲有点伤心。
“蓝菲丫头,咱们不管他。他现在疼着呢!别的都顾不上。”老赵把蓝菲拉到一边。
蓝溪不忍心看自己姐姐伤心心疼的样子,看了看外面已经大亮的天空。“姐,疼痛也是很耗体力的,待会儿姐夫疼过以后一定会很累很饿,要不你去给他买点吃的?”
蓝菲眼泪汪汪地犹豫了一下,慢慢点头。“那我出去给你们买早餐。你们想吃什么?”
老赵和蓝溪只是想支开蓝菲,吃什么哪有什么所谓?
“豆浆油条煎饼,你随便看着买点!”蓝溪说道。
蓝菲拿着钱包出了门。
我疼得眼前发花,脑子发懵,却还是能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我恨不得自己能疼的晕过去。可偏偏疼到极致的时候,你还晕不了,只能硬生生地挺着受折磨。
“师父,能不能用点麻.药。”别说蓝菲,蓝溪看着我这浑身肌肉痉挛的样子,都跟着大皱眉头。
老赵摇头。“不能用!现在正是他这条腿恢复知觉的时候,用了麻药以后就彻底没知觉了。”
我疼得实在是太煎熬了,本来也想求着老赵,让他找医生过来给我用点麻药,好歹镇下疼,可听老赵这么一说,这个想法彻底不敢想了。
与其为了舒服落下后遗症,我现在疼就疼着吧!
好在老赵说了,熬过了第一轮半个小时左右的疼痛,后面就好受一些了。
在蓝溪给我换了两次被汗水打湿的衣服以后,疼痛感果然褪去了一些。
虽然还是很疼,可是至少比起之前,我不知道是神经变得坚韧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居然觉得好过了许多。
让蓝溪给我把堵在嘴巴里的毛巾取了出来,我喉咙里干得像火烧。
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正想问老赵下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病房门敲了两下就被推开了。
会敲门的绝对不是蓝菲。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一个小护士,身后还跟着穿着警服的两个警察。
我心脏一缩。
来了!来的好快!
“查房!”医生带着护士朝我走过来,先是对我说了这两个字,然后才对身后的警察说道:“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请稍等,等我查完房以后,你们再问。可以么?”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点头。
医生先是看了看我的病历,然后让小护士把我身上的被单掀了起来,一看我的伤腿上光溜溜的,纱布已经全部被取了下来,立刻皱起眉头。“谁让你们把纱布取下来的?”
坏了!把这个给忘了。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太热了!我就悄悄取下来了!”
“热?”医生的眉梢都快挑到额头顶上了。“现在是秋天了,而且病房里开着空调,能有多热啊?”
我小心翼翼地把撸到膝盖上的裤腿往下捋了捋,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我的体质比较怕热。而且,这纱布包了十好几层,又不透气,我觉得又热又勒得慌,就……就悄悄取下来了。”
见医生的脸色更加不好,我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听说伤口不透气的话,容易发炎么?我就取下来看看。幸好没有发炎哈!”
医生深吸了一口气,把病历本重新挂回到病床尾部的小架子上,对护士甩了甩头。“小赵,帮忙把这位病人的裤腿给捋上来,我要仔细检查一下。”
当着警察的面检查?要是被医生检查出来,我昨晚上带伤折腾了几个小时,这可不就坏了菜了么?
护士来捋我裤腿的时候,我可怜兮兮的护住了。“不用了吧?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麻烦你重新给我包扎上不就行了么?不用那么麻烦的!”
医生见我不配合,干脆自己来,把小护士推到旁边,瞪着眼睛问我:“你觉得没问题?”
我讷讷点头。“啊!”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到了医院应该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要是每个病人都像你这样的话,那我们这些医生,我们的医院还有存在的意义么?”医生的态度很严肃。“很多问题都是因为你们觉得没问题,所以才折腾出问题的。还有,你这满头满脸的汗是怎么回事?”
疼的呗!还能是怎么回事?虽然现在疼痛的感觉比起刚才已经缓和了许多,可还是疼啊!
但这话能对医生说么?
“病人这么胡闹,你们做家属的怎么也不知道劝劝?给他的腿上包上纱布,不是仅仅用来包裹伤口,防止灰尘和有害细菌等不良物品沾染到伤口上的,也是辅助固定他的伤口的。他这是骨裂知道么?那条骨裂的裂缝要是没有按照正常的姿态固定好,以后走路都成问题。你们怎么能这么大意?”骂完我,医生还把一旁的老赵和蓝溪给捎带上了。
这俩唯唯诺诺的,一齐点头。“我们下回一定注意。”
“说吧?你这满头满脸的汗是怎么回事?疼的吧?”医生低着头,仔细给我检查伤口。“你是不是把纱布拆下来以后,又走动了?”
到底还是被看出来了。
我瞄了一眼一直旁听没有插话的两个警察,小心地问了句:“我也就是上了个厕所……”
“是你自己去的?还是有人扶你去的?”
“我……我自己!我觉得没问题,就挪着去了,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脚上滑了一下,就……哎哟哎哟,医生,疼,你轻着点儿。”这医生不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我现在很疼,手劲还那么大。
“你还知道疼啊?”医生收回手,垂眼看着我。“幸好裂开的骨缝没有错位,要不然我们还得跟你重新矫正,那才叫作疼。待会儿给你重新把伤口包好,你可别再折腾了。就是觉得热,觉得憋得慌,也麻烦你忍一下,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也有利于你的伤势恢复?行么?”
我忙不迭点头。“行,行行行,我一定配合!”
“小赵,麻烦你去把纱布和剪子拿过来。”医生交代完小护士,自己退到了一边,把我病床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两个警察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比较老成的黑亮汉子上前一步,掏出工作证在我面前晃了晃。“我们是东城分局的警察。我姓黄,另一位警官姓李。你是王野?”
一边问我,一边拿起刚刚被医生挂回去的病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以及我住院的原因。
“我是王野!”我配合地点头,装出一脸莫名的样子。“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啊?我车违规超速还是闯红灯了?”
“那是交警的事情,我们是刑警!”另一个姓李的年轻警察皱着眉头表明身份。
我搔了搔脑袋。“刑警?刑警找我干嘛?”
黄警官把我的病历放了回去,又垂眼看了看我“裸”在那里的伤腿,眼神闪了闪。“在我们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可不可以先麻烦你回答我们的几个问题?”
这话问得稀奇。还有警察询问之前,征求被询问人的同意的?
这位黄警官还挺客气,至少现在还挺客气的。
我点头。“可以,你们问吧!”
就算我不同意,他们也不会就此转身离开,我何不配合一点?和他们拧着来,反倒显得我很可疑,虽然我的确很可疑。
“你昨晚出去过没有?”问话的是李警官。他打开了自己的工作笔记,表情严肃,语气也是一板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