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来分钟,还只是切割来差不多一半。金风额头上的汗珠一层层的冒出来,把他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可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自己一个分神,就切错了地方。卡住玻璃的是木头边框,木头可比玻璃好切多了,一个不小心,玻璃没切掉,木头边框却被割断的话,左右没有被吸盘吸附住的玻璃块要是掉落下去,那可就动静大了。
金风全神贯注,我们也凝神静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去打扰他。
又过了十来分钟,极其轻微的一声“咔”响起。
我们的心也跟着动了一下。
“行了!玻璃被切下来了!”金风压到极低极低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老陈,把我拉回去。雷子,接下来就是你的活儿了!”
金风被陈副队长收紧绳索,拉回了原位。
把切下来的玻璃连带着吸盘,用厚厚的棉布裹了好几层,才放回到自己的背包里。直到这时,金风才有功夫擦一擦自己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以我站立的位置,其实是看不到病房窗户的。
可明知道看不见,还是忍不住探头看了看。
也就我这么一探头的功夫,“楼上”的金雷和陈副队长就快速做了个惊险动作。
这俩家伙竟然在不到半平米的框巢上,腾空跳跃,互相换了个位置。
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头顶上的人已经不是金雷了,而是换成陈副队长了;金雷换到了金风的头顶上。
我的妈哎!这里可是六楼,他们身上又没有任何保险措施,摔下去会死人的。
能不能小心点,能不能不要考验我心脏的承受能力?
金雷到了金风头顶上以后,也没多做停顿,接过金风扔上来的绳扣,扣在了自己的腰上,把背包换了个方向,背到胸前,然后就自杀一样直挺挺往下倾倒。
明知道他腰上系了绳扣,摔不下去,可我还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玛德,老金家的人,难道在他们的矿区里,都是这么玩儿的么?一个两个的,看起来都专业得很呢!
金风刚才的动作已经够惊险的了,可好歹还是个头上脚下的姿势;金雷现在却是头下脚上,还倾斜成那样。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完全看不到金雷的脚,只能看到他那张因为身体倒置,头部血管凸起的大脸。
金雷一手攀紧了缺了块玻璃的那个空框的边沿,一手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瓶喷雾剂,喷口对准病房里面,就是一通“嘶嘶嘶”的狂喷。
我心里叫了声“糟糕!”
这声音在平时听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现在不是半夜三更的么?周围实在的太安静了,这声音就显得突兀起来。
果然,病房里传出了说话声:“什么声音,你听到了么?”
是个女生,应该是在病房里值守的责任护士。
“有声音么?”接下来响起的是个男声。“你在那儿别动,我去看看!”
说话的功夫,声音就已经靠到了窗户这边。
金雷那小子还不停手,还继续“嘶嘶嘶”个不停。
我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剧烈跳动,整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可现在不论是我,还是金风、陈副队长都不敢说话,更不敢动。
我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斜上方的金雷。
这小子的眼睛也瞪得比牛眼还大,却没有看向我,而是继续盯着自己手里的喷雾剂和那个切了玻璃的空框。
“哗啦!”一声,玻璃窗被一把推开了。
金雷就在玻璃窗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同时放开攀在空框上的手,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巴在了窗户旁边的墙面上。
也就是腰上有绳子扣着,否则他非摔下去不可。
可尽管有绳子吊着,金雷此时也好受不了。
全身的重量都坠在了腰上的一根小手指粗细的绳子上,勒都能勒得人岔气,何况还是这种头下脚上的姿势?
我连金雷额角上血管跳动的频率都看得一清二楚。
想象一下,要是此时处在金雷境地的人是我,大概也快脑溢血了。
可再难受,他也不敢动,静静地巴在墙面上,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贴近墙壁,连呼吸都屏住了。
从被推开的玻璃窗里,探出来一个脑袋。
那脑袋朝左右和下面看了看。
陈副队长还好一些,他毕竟处在斜上方,一般按照人的习惯,没有几个会朝他那个方向探看的。我和金风就不得不努力蜷缩着自己的身体,让上方的阳台底部和空调外机框巢挡住自己的身形。
最惊险的还要数金雷。他的脑袋距离那个探出来的脑袋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只要那家伙抬头朝右上方看一眼,说不定就能和金雷来个大眼瞪小眼了。
不仅仅是心跳,我觉得自己连血液流动都跟着停止了,整个人绷得像一根快要断掉的弓弦一般。
好在那个脑袋只是随便看了看,又缩了回去。还重新把玻璃窗给拉上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眼前的这扇玻璃窗,已经缺了一块玻璃了;更没有发现自己的脑袋上方,还吊着个人。
毕竟只是唐局长请来看护唐宇的护工,如果换了站在病房外面的孙竟康的那些手下,我们可能就没有这么容易过关。
等玻璃窗重新被合上,金雷又双手划拉着攀回到了玻璃窗旁边,连歇口气的心思都没有,继续举着喷雾剂对里面“嘶嘶嘶”。
“怎么样?”那个女声再次响起。“你听,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没事!可能是下面草地上或者树上什么虫子在叫!我看了,外面没人!”男人说道。然后是一阵椅子脚和地面摩擦的细微声音。
大概是那个男护工坐回到了椅子上。“哎呀,都没注意到,已经三点多了,怪不得我这么困。我眯一会儿,你半个小时以后叫醒我。”
“你还敢睡?外面的人可是要半个小时敲门进来看一眼的,被看到会被扣钱。”女声有点不满。
“所以啊,我不是让你半个小时叫醒我么?等我眯过了,换你眯一会儿。这样一宿一宿的,谁熬得住?”男声说完这句,就再没有声音了。
我知道,不是他真的觉得困了,而是金雷手里的喷雾剂开始发挥作用了。
那东西霸道得很,喷多了,我怕病房里面的两个人都睡死了,到时候外面的人敲门都听不见,我们的行动就该露馅了。
我对金雷做了个手势,让他悠着点喷。
他咧嘴对我笑了笑,做了个“老子知道”的表情,还继续往里“嘶嘶嘶。”
过了两三分钟,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金雷手里的一整瓶的喷雾也都喷完了。
我让他暂时停手,自己攀住了斜上方阳台的底部,一个手撑就翻了上去。
怕里面的人还没有“眯过去”,我在阳台的落地玻璃窗上轻轻敲了两下,敲完快速闪到一边。
病房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真的“眯了”?
我不放心,又敲了两声,这回用力了些,声音也大了一些。
还是没有动静。
“行了,我都用了一整瓶喷雾里,里面别说是两个人,就是两头牛也睡死了。”觉得里面的人都“眯了”,金雷也敢在对讲机里开口说话了。
说完把空了的喷雾剂的瓶子塞回到胸前的背包里,双手牢牢抓住玻璃窗底下的水泥窗台,脚下一蹬,人就荡了过来,也落在了小阳台上。
我和他一左一右盘踞在落地玻璃窗前,探头探脑地往病房里看。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蓝色一闪一闪的小夜灯把整间病房弄得跟鬼屋一样,蓝汪汪的光线还一明一暗的。
凭着小夜灯暗淡的光线,我看到正对着病床的椅子上坐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病房门口的小凳子上靠墙也坐着个女护士。
两人的脑袋都耷拉着,看起来像是真的“睡着了”。
和金雷比划了个手势,我们一人一边,拉住落地玻璃窗的推门,同时往自己的方向拉动。
还不错,玻璃门没有从里面锁死,悄不声地被我们拉开了一条缝隙。
病房里现在都是喷雾剂的气体,我们又没有带防毒面罩,可不敢就这么跑进去。要是连自己都被迷翻了,那可就彻底好玩了。
再次确认里面的人的确已经睡死了以后,我和金雷这才敢把整扇落地玻璃窗打开,让外面的夜风灌进去,吹散喷雾剂的气体。
过了几分钟,我觉得差不多了。
病房的空间不小,喷雾剂效果再霸道,现在也被新鲜空气稀释得差不多了。
可为了小心谨慎,我还是捂着鼻子才敢进去。
进去之后,我没有直奔病床,而是去查看了一下护士和护工。
用脚踢了踢他们伸长在地上的腿。
他们的腿晃了晃,人却没有什么反应。
我这才转身,对阳台的金雷招了招手,让他进来。
“眯了?”金雷小声问。
病房里面的人虽然眯了,可外面还守着孙竟康那老逼崽子的手下呢?我们说话还是不敢大声。
“眯了!”我点点头。
“那还等这么,赶紧干活啊?”金雷对我指了指病床上躺着的人。“我们该做的都做了,这最后一步,可就看你的了。你小子有什么神秘手段,这回该拿出来亮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