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不要紧张,我这次来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我家叔父相请,请大家过府一叙!”周彦平并不过来,脸上的笑容很和谐。只是夕阳的光线照在他的眼镜片上,上面一片反光,让我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不是也和脸上的笑容一样和煦。
“请?”金雷扯着嘴角笑了起来,指了指周彦平身边的黑色运动服。“怎么大的阵仗,就为了‘请’我们?说‘绑’可能比较说得通吧!”
周彦平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脸上笑容不变,甚至不对金雷的冷嘲热讽做任何辩驳,直接承认道:“‘请’是礼仪,请不动的话,‘绑’才是必然手段。所以我奉劝大家,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了和气。”
这家伙不知道本事怎么样,话倒是说得一套一套的,可见是以“心机”见长的人才。
“这小子有门道!”金雷不喜欢和这种笑里藏刀的家伙打交道,因此对周彦平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我们去还是不去?王野,你小子拿主意!”
从周彦平出现开始,我的视线就没有从他脸上移开过。
察觉到我一直在看他,周彦平的目光也从金雷的脸上移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我离开星海两年多,刚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就从我家叔父口中听说了王野的大名。对你这个把星海搅得云翻雨覆的人才很好奇。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见面了。如今一见……”
他故意顿住不说。
我挑了挑眉,也不追问。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这种拿腔拿调的家伙,所以不愿意配合。
周彦平等了几秒钟,见我们这边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眼镜片上反光又闪了闪,自己“哈哈”一笑。“没关系,第一印象只是第一印象,以后接触多了,可能就能多多了解了。”
他说完,侧转身,对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家叔父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脾气也不大好,不耐久等,各位还是不好耽搁了。”
“去,还是不去?”金雷第二次提问。
“去啊?为什么不去?本来这就是我们的打算,现在人家都上来‘请’了,顺理成章去觐见一下星海的这尊大佛,也算是长长世面。”我率先朝公路边走去。
张萍紧紧拉住我的胳膊。
“别怕,待会儿你跟紧我!”我知道她担心,出言安抚。
张萍抿紧嘴唇,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
我们没有上周家的越野车,而是上了自己和人家越野车相比起来破破烂烂的五菱面包车。一路在越野车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朝周家大宅开去。
周八爷的私宅不在任何小区之中,而是买下了星海西郊的一大块地皮,建成七八栋大大小小的别墅群。
要进周家大宅可不容易,一路上五哨三卡。
过了最后一扇电子大门之后,车子还继续往里面行驶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最后才在一栋改良的苏式园林风格的小别墅前停下。
周彦平先下了车,居然跑过来给我们开车。
让我们这一车子的人都有点受宠若惊。
“我家叔父喜欢安静。别的人请留在外面稍等,你们四位跟我进来。”周彦平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发现他进了周家大宅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和做派都变了。刚才在海边还是志得意满的翩翩佳公子,现在摇身一变,好像就成了谦卑的晚辈。
“那邱红梅怎么办?”张萍问道。
周彦平显然知道邱红梅的大名,眉头微皱地想了想。“让她留在外面吧,叔父没说要见她。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派人看着她所在的车子。你们不要担心,在我叔父没有做决定之前,我们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别看周彦平现在的态度和初见面的时候大不相同,说的话乍听起来也算是客气,可是仔细一琢磨,就觉得他这话说得很不对味,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太舒坦的霸气。
什么叫做“我叔父没有做决定之前,我们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那要是你叔父做了决定,是不是就没有我们这些人什么事儿了?
我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扭头去看看身边。金雷还好些,他好像压根儿没听出来周彦平话中的含义,还在哪儿东张西望的;金风的脑子比较活泛,此时也是脸色不大好,显然也是琢磨出味儿来了。
我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就是一紧。
握着我手的人是张萍,她看起来反倒是我们这几个人之中最平静的一个。刚才来的路上还是满脸忐忑和担忧,现在反倒是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
不愧是在机关单位里做过领导,见过大场面的人,事到临头反倒是不紧张了。
她微不可查地对我轻轻摇了摇头,嘴唇煽动着,无声地对我说了句话:既来之则安之。看看情况再说,不要意气用事!
我吸了口气,把因为周彦平的话引起的不悦给压了下去,点点头。
张萍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来的来了,见步走步吧!
而且这里是人家的老巢,明里暗里不知道布置了多少人手,我们拢共加起来才二十来号人。真要是闹起来,我们这几个还不够人家一锅端的。
本来就是不想和周八爷起冲突,所以我们才带着邱红梅过来的。现在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就不差这么一步了。
既然是低头服软,那就要把姿态摆足了。做戏还得做全套呢,总不能头低下一半,又梗起脖子白楞人家一眼,那岂不是之前努力全都白费了?
从我们钻到何远君给我们划下的道道里开始,我们就处在了一个被动的形势里。如果再和周八爷起了冲突,那不是如了何远君的意了么?
他正巴不得我们冲动起来,拼个你死我活呢!
真要到了那时候,何远君啥事不干就能借着周八爷的手,兵不刃血的把我们一锅烩了,邱红梅还不是照样得落到他的手里?
想要从困局里脱出身来,周八爷是关键。而面对周八爷强横是实力,我们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先把头低下來,那接下来才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说,就算周彦平的话说得再不好听,我们也得忍着。
不是忍他周彦平,而是忍着他身后的那尊大佛——周八爷!
周彦平只让我们几个进去,其他人没有得到周八爷的“召见”,所以暂时留在外面。
“金家护卫队”的伙计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得首先保证金雷和金风两兄弟的安全。因此,对于周彦平的这个安排,他们没有理会,而是看着金雷。
只要金雷摇头,就算明知道打不过,这十几个伙计拼出命来,也要护着金家兄弟一起进去。
他们在等着金雷的指令,金雷则是看向我。
他知道自己性格里冲动的一面,怕自己脾气一起来就砸了锅,误了事。所以刚才在来的路上,他说了,进了周家大宅以后,一切都看我的安排。
“几位,请进吧!”周彦平转身走了几步,见我们没有跟上来,笑了笑。“放心,你们既然是我叔父请来的客人,别的不敢说,在安全方面绝对是有保障的。我还没有见过有人在我们周家敢对客人动手的。”
又是一句“志得意满”的炫耀之词。
外人的确没有哪个敢在他们周家动手的,可他们是主人家,我们这几个“客人”被“请”来的方式还这么特别,我们还真不敢把自己当成贵宾来看待。
“你们带来的这些兄弟,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就在这里等着。里面有点什么动静,他们也能听个响儿;当然了,要是他们愿意的话,我们也会好茶好水的招待着。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周彦平看看金家兄弟,又看看我和张萍,目光最后落在虎视眈眈根本不搭理他的“金家护卫队”身上,嘴角牵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最后说道:“冒昧地提醒几位一句,我叔父不耐久等。等得久了,难免脾气不好,几位还是不要耽搁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也不能老是原地站着,给人一种“胆怯”的感觉。
张萍又紧了紧握着我的手。
我对金雷点点头。
“客随主便,既然主人家这样安排了,那我们就……就那样吧!你们在这里等着也行,要是渴了累了,就跟人家去歇歇也行!留个人看着车上的邱红花。”金雷对“金家护卫队”挥了挥手。“我们几个去见见周八爷。”
我朝前面周彦平一伸手。“周公子,请前面带路吧!”
周彦平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进了小别墅。
这栋小别墅别看面积不大,可到处透着匠心。月洞门、小轩窗、就连摆放在角落里的绿植都似乎有什么讲究,一看就是经过名家设计的。
周彦平带着我们一行四人,三绕两绕地过了三四道门,最后又经过一个铺着鹅卵石,种着几丛翠竹的小小庭院,这才到了一个以博古架充当门栏屏风的小厅前,站住了。
对我们做了个“请脱鞋”的手势,自己弯着腰把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
这个小厅比外面高了一个台阶,上门铺设的木地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散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的木头香味,还擦得锃光瓦亮的。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