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金雷打了几次交道,这家伙算是个讲义气的,和我有那么点香火情。
可那又怎么样?有没有这点这点香火情,在金雷看来也不过是把我大卸八块,或者扔把刀子让我自行解决的区别而已。
在金家这种混黑出身的人家看来,除了家人之外,别人的命屁都不是。尤其是金山河这种心狠手黑的老江湖,上一个胆敢戏弄他的人,现在都不知道被扔在哪个矿坑里成了枯骨了。
从某种意义来说,贺子轩这小子说得没错,我王野现在还能直愣愣戳在这里,除了自身因素之外,运道的确应该算是很不错了!
但话又说回来。我一介****出身,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能和一大帮子政客、奸商、精英人士纠缠到现在,其中付出的艰辛和血泪又有谁能知道?
要说身为一个男人没有向往权利和金钱的野心,那绝对不可能。我王野还没有清高到那个地步,也没有清高的资本。
要是回到半年前,有人跟我说:你半年以后会有几千万的身家。
老子一定以为这家伙是个神经病。
现在的我的确是不缺钱了,可惹到身上的事也越来越多。
特么都是一步步走过来,被事情给逼到这个地步的!
要是可以,谁不想清清静静、安安乐乐过日子,谁愿意东跑西颠的到处瞎折腾?
我不找事,事找我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简直是甩都甩不脱身。
眼下居然被贺子轩这小子鄙视了,我都有种无奈又哭笑不得的感觉!
老子能走到现在,都是一步步用辛苦和血汗换来的,别人就算了,他这个拼爹啃娘的家伙凭什么用这种眼神来看我?
被人鄙视了,偏偏接下来的事情还用得上他,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真是够憋气的!
我狠狠抹了把脸。“我和金家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其中的弯弯绕我也没有必要跟你说清楚。我能活到现在,凭的也不光光是你所说的运道。你只要想想区委大院这么个守卫严密的地方,我想进去也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情,就应该知道我王野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小子也别露出这种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实话告诉你,找你合作只是临时起意。我手里有地,还怕找不到搭伙的人么?我不是没有别的渠道,不过就是费点事而已。找上你,是觉得刚才把你揍狠了,不想把事情弄到不可转圜的地步。我卖你个人情,我和你能赚钱,你老子也能顺利开展酒吧街项目。要不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没有人带头,谁会往那破地方凑?”
贺子轩盯着我看,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我笑了笑。“行了,话我已经说清楚了,至于要不要领我这个人情,你慢慢回去考虑……我的确是不想惹麻烦,弄一大堆生死仇家。可真要弄到不死不休地步,我连金家都敢惹,你又算老几?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出身,豁得出去!”
说完也不多做停留,转身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等等!”贺子轩叫住我。
我扭头看他。
“你这是要放了我了?”
“不然呢,你还想让我开着车子带你兜风?你特么又不是性感尤物清纯小美女,你现在这样子我看了眼睛硌得慌。”对贺子轩这种人就不能太客气,你越是客气,他就越是看不起你。
转过头打开车门就坐了上去,小心翼翼把蓝菲重新抱到怀里,吩咐前面的蓝溪。“去市人民医院!”
不给蓝菲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蓝溪答应了一声,刚刚发动车子,还没来得及开出去,我旁边的车窗就被敲了几下。
贺子轩那张猪头脸贴在窗玻璃上,香肠嘴一张一合的,隔着车窗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不耐烦的把车窗降了下来。“刚才不是让我放了你么?现在老子让你走了,你特么倒是又不走了,赖上我了是怎么滴?”
“你……你就把我扔这里?”贺子轩很高难度的通过这张猪头脸露出了有些扭捏的表情。
我失笑。“难道你还想让我送你回去?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学雷锋积极分子?……你到底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功夫跟你瞎墨迹……不说是吧?不说就是没事喽,小溪,开车!……”
“哎,等等等等……”贺子轩攀住车玻璃不让我把车窗升上去,咬了咬牙。“我,我身上没钱……你借我点……我这满身伤的,你难道让我就这么走回去?我要是走到半路失血过多挂了怎么办?你是****,小爷我可不是,我惜命得很!赶紧的,给我钱!”
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后面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自己的这身伤是被我们弄的,贺子轩的底气骤然提升,越说声调越高,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去!
堂堂高干子弟,居然问我这个刚刚还被他看不起的穷人借钱?
真是活久见日了狗了!
从钱包里抽出一小叠百元大钞递给他。“别说打车,打飞机都够了吧?”
把钱递出去就把车窗升了上去,蓝溪一踩油门,车子就从贺子轩身边擦过,开走了。
“哎哎哎,就这么走了……我靠,你手机多少?……喂喂,我怎么跟你联系啊……”
车子开出几十米,还能通过后视镜看到贺子轩站在原地拿着钞票,挥舞着手在喊叫。
“野哥,就这么把这逼崽子放了?”蓝溪有些不甘心,愤愤不平地握紧了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
我很理解蓝溪的心情。他大概觉得我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贺子轩放了,很有些气愤。
刚才我和贺子轩说话的时候没有避开蓝溪,他也听了满满一耳朵,虽然不明白我的用意,但他能忍着没有发作也算是很不错了。
“我留着他还有用!”想了想,觉得以蓝溪的年纪,也应该通晓些人情世故了。以后我要他帮忙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也就多问了一句。“小溪,你知道一个人怎么样才算是惨么?把他捶得半身不遂,甚至是杀了他,算不算最惨?”
“不然呢?”蓝溪挑了挑眉。
我笑了笑。“世上最悲惨的事,其实不是死!一无所有,生不如死,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这才是惨事!”
本来想引导一下蓝溪,没想到一句话反倒勾起了我过往的记忆。
一无所有,生不如死!
这八个字不正是我刚刚从渔村出来,到星海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嫂子的时候的真实写照么?
如果不是“一定要找到嫂子”这个信念在一直支持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现在。
不管白天打工有多累,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想起嫂子撞破窗户,摔到楼下,砸在车子上的惨烈情景。
还有唐宇、王猛、王龙这这些人可恶可憎的嘴脸,堂伯、堂舅两家亲戚的无情逼迫……
往事一幕幕在我的脑海里上演,周而复始,反复折磨着我的神经,直到疲惫不堪才能入睡,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枕头湿了一大片。
没有人知道我的痛苦,更没有人会安慰我。起床擦把脸,然后又继续麻木地重复前一天的一切……
这就是我过去四年的生活。
惨不惨?
现在想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但要是重新经历一遍,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过去。
想起过往,我突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只淡淡说了句。“总之我保证,所有对不起我们的,欺负过我们的,我都要他们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小溪,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说完我就慢慢抿紧了嘴唇,稍微抱紧怀里的蓝菲。
蓝溪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我,觉得我的情绪有些不对,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车厢里安静下来,车子在沉默中继续往市人民医院驶去。
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市区。
晚下班高峰期,道路上车流滚滚。我们的车子被堵在了一个交通要道上,旁边哔哩吧啦的汽车鸣笛声隔着车窗都吵得不行。
就在这样的喧闹中,怀里的蓝菲动了动,鼻腔里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我一直注意着她,几乎是她才一动一出声,我就发现了。
低头看去,这丫头微微晃着头,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似乎很不舒服。
蓝菲要醒了?
我赶紧换了个姿势,让她在我身上靠得更舒服一些,一手护着她的后背,一手拨开她脸上的碎发,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蓝菲,丫头……”
蓝菲也不睁开眼睛,只皱着眉头“嗯嗯”的哼着,手无意识地动了几下,似乎是想抬起来。
我猜她可能觉得头疼、头晕,忙伸手帮她按着太阳穴。
好在我的手够大,手指够长,一只手的拇指和中指按在她两边太阳穴上绰绰有余。
控制好力度,不敢揉按得太用力。
蓝菲可能是觉得舒服了些,眉头稍微松开,哼哼了几声。
“蓝菲,醒了么?能听到我说话么?”我一边帮她按摩,一边低声和她说话。
“野哥,我姐醒了?”前面路口的红灯变绿,蓝溪刚刚松开刹车,车子往前溜了一小段距离就听到了后座的动静,忙又踩住刹车转头过来看。
我才来得及“嗯”了一声,就感觉到整个车子猛地往前一挫,下意识抱紧怀里的蓝菲,接着整个人就往前扑,额头重重撞在前面的副驾驶椅背上,这才听到后面传来“咣当”一声响。
“卧槽!”蓝溪咒骂了一声,降下车窗,伸头出去查看,冲着后面的车子喊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