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索睡不着。
在想了很多事,想了很多很多事的现在——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眠。
(……欧丹。)
他有点儿想她了。
他想见她。
这样说,或许很可笑;但至少在现在——他是真的很想躺在她的怀中安睡。
(……)
想了一会儿,
犹豫了一会儿,
又犹豫了一会儿……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
……
穿好衣服,穿上鞋,又披上一件保暖的长衣后,他便悄然走出了家门。
屋外,灯光依旧昏暗……
灯光之外,能见到的只有深邃得几乎无止境的黑暗。
他不在乎……
…他只是想见欧丹。
“……”
嗒、
嗒、
嗒嗒嗒、
在街道上,他尽力奔跑着。
不知为何……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曾经也曾这样过的错觉。
(……)
然而,
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
现在的他,什么事也不想,什么东西也不考虑——他只想欧丹!!他想见她、想亲吻她的嘴唇,更想告诉她——告诉她…自己的害怕。
……
终于,他跑出了小巷,跑出了长街,并跑到了十字路口。
在那儿,街道四周仍孤零零地停着几辆马车。
他冲过去,递出钱,只叫一声:
“带我去找欧丹!”
“欧丹?”
身材高大的中年车夫皱了下眉。
他将半搭在座位上的腿扳下,又看着索索,问:
“谁是欧丹?”
“欧丹是…………”
他欲言,
然而、欲言又止。
踟蹰半晌后,索索终究还是从嘴里挤出了欧丹家所在地区的名字。
“那儿可是上流人士住的地方。”
车夫从口袋里掏出颗植物果实,捏碎了,又放进嘴里:
“欧丹…………莫非,她是你女朋友?”
“嗯。”
索索已经坐上了车:
“现在只是女朋友。”
如此说着,
他犹豫了一下:“但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成为我的妻子。”
***
向守门人介绍自己,并交了十铜币的过路费后。索索乘坐的马车终于驶进了欧丹家的城区。
在这之后,他又先后遭到了两拨黄金城守卫的盘查——不过,有赖面熟,再加上向他们递了小费。很轻易地,他继续深入了小区。
……
走到一定距离时,马车停下;
车夫和他说,前面是一般车辆禁行区,他的马车没有继续前进的资格——但索索不在乎!
他付给了对方车费,又额外给了他二十铜的小费。权当他这么晚还愿意陪自己来这边的报酬。
“……”
然后,
然后……
……
然后,他还能如何?
他只能往前走。
往前走。
再往前走……
…
这里的夜,黑得可怕。
不同于主城区,这一带在规划上是拨给有钱人住的地方。不仅守卫严密,为了营造出更接近于地面的环境,许多别墅四周甚至有整理好的森林、农田和“溪流”——但也正因如此,这片地界普遍没有魔法灯。也就是说……这儿的夜,黑得可怕。
(……)
索索咽了口口水。
他不怕。
他知道幽灵不会害人,所以——他不怕!
(《魔法学总论》上曾说过,幽灵只是些暂时没有回归神之本源的灵魂。它们既没有作恶的能力,也没有作恶的意识——它们只是漂浮在半空中,在墓地以外的地方,甚至很难遇到。)
(坏人什么的,在这里也不可能有!刚才就遇见了两批卫兵,我没见过的,肯定还有更多!)
(更何况负责管理这片区域的都是黄金城的精英人士。)
(更何况欧丹她家附近住户很少。)
(更何况……)
(……)
索索的步子越来越快。
他在小路上,越跑越快。
…他记得欧丹家的方向。
这附近,他来过很多次。却都是在白天的时候过来的——他从未想过,这里的夜晚竟然会如此…漆黑。
(对、对了!)
(火魔法。对!我会火魔法……)
他暗自在心中默念火焰魔法的咒语。
渐渐地,一丝、些微、以及逐渐燃烧起来的火种——开始在他的掌心缓慢成型。
但火光太小了。
它太微弱……在这样的环境中,依靠它,索索根本没法驱散自己心中的不安。
更何况,他还在奔跑——如此微弱的火苗,只在微风中摇曳几下后,就彻底熄灭了……
(呜…………)
他很害怕。
他是真的很害怕。
明知道在这黑暗中根本不可能藏有什么鬼怪——但是他还是…怕极了。
(……)
在黑暗中,一只又一只的怪物逐渐成型。
他看到了曾经嘲笑自己的人们。
也看到了曾经欺负自己的人们。
更看到了曾经无视自己的人们。
——在这黑暗中,本就没有价值的他,仿佛又被拖回了曾经的那些岁月。
·毫无价值。
·没有意义。
·不该活着。
·不配被爱。
……
他渴望从这片黑暗中探求一缕光。
他无比渴望!
他知道,只要等自己到了欧丹的家,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
可是——!
欧丹她家,究竟在哪儿啊?!!!
为什么我越跑越乱、越跑越迷惑、越跑越认不清我该走的方向??
他累了。
越来越累了。
路完全不认识。
头顶,也几乎都被密实的树冠笼罩。
他…
他……
……
他不知身在何处。
亦不知该往何处。
……
然而,
接下来,
透过前方那好似永无止境的亮白色小路——他竟隐约在路的尽头看到了……一缕光。
(……是卫兵。)
他想:
(一定是守卫们在巡逻。)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喂,喂!!”
他高高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敌意。同时,也开始用大声喊叫来向对方表明身份:
“你们好!喂,你好!我是居住在X城区的索索!我迷路了!你们…请问你们,能带我到你们长官的驻地去吗?!”
可疑。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极为可疑。
(……)
他做好了被人盘问的准备。
今天,的确是他最倒霉的一天。不仅伤害了萨尔玛、驳斥了欧丹,甚至连想见欧丹一面都会迷路——这真是太糟了!
“……”
光……
火把的光,渐渐逼近。
“…………”
索索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那边的卫兵究竟有几个人。
(一,二……)
两个。
他只隐约看到了两个人影。
(……)
“喂,别紧张!我是一般居民!”
他愈加高举起了双手。
毕竟,对方人这么少。倘若自己表现得更加可疑,他们可是会立刻发起进攻的!
……近了。
…………更近了。
不知为何,这枚火把的光实在是亮得刺眼。虽然听说在燃料中掺有磷火石的火把会发出刺眼的光——但是,那种富贵人家才能用的物什,若说连黄金城的守卫都能使用,那简直太……
突然,
高举双手缓步前行的他,蓦地从前方听到了一声陌生的呼喊:
“哈,我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