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他很强大。
他相信自己无所不能。
他是如此乖僻的相信着自己。
然而,
命运饶过谁?
——《俚语》
***
我是西玛·弗罗兰。
我从不相信自己的力量。
因为我知道,相比起那些真正有力量的人,这个存在于此地的我,是如此的渺小、懦弱。
同样地,我也知道相比起我,那些存在于此地的更多更多的旁人,他们或她们,相比起我要更加渺小、懦弱。
……
强大。
人活着,便是从一个迷茫游荡到另一个迷茫的过程。
…我觉得自己天赋异禀。
我甚至懂得那些读过书、认识字的人们都不明白的道理。
那便是:
人,
人活在世上。
没有谁欠你什么,
你只能踟蹰前行,
走错一步就是地狱。
所以,
我,
西玛·弗罗兰,
就连一步都不能走错。
……
我很羡慕那个野蛮人。
虽然是野蛮人,但出于幸运,他明显已经在世界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最好的位置。
我很羡慕索索。
我羡慕他,他拥有力量——即便完全浑浑噩噩的活着,也完全能比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活得更好。
我很羡慕萨尔玛。
拥有地位,拥有名誉,拥有财富,拥有自由。
当然,
在这些人之中,我更羡慕的其实是欧丹·薇亚
是,是,女人活在世上已经够不容易了;我知道,我知道……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同样失去什么,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早在很早的时候起,我就已经服从了自己的命运——可是,为什么?
那个人,那个女人——那个欧丹·薇亚?
她为什么没有付出代价?
活着本就是不易的。她得到了很多,尽管那是杀了很多人之后才得到的——可是,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她难道不是该成为如萨尔玛一般,赢得了一切却输掉了安全,抑或赢得了一切却再也不敢相信爱情——她该得到的,难道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吗?
可是,索索说她是处女??
是初恋??
别开玩笑了。
蠢货。
别开玩笑了!
这个世界,可不是那么天真的东西!
你以为我见过的少吗?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从小生长在贱民之中的女人!一个当佣兵当到三十多岁的女人!!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她还是处女?还是初恋?还能以完全没有问题,完全不会被人抓到把柄的完璧之身和比自己小的男孩玩一场恋爱游戏——你要我相信这些?相信这根本不可能、完全不可能、绝对想象不出可能性的这种玩意儿??…别开玩笑了!!!
别扯淡了!
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容易的!!!
……然而,
这一切,又似乎是真的。
真的?
为什么?
西玛完全无法理解。
事实上,以她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倘若索索向她提出性的要求——她是绝对不敢拒绝对方的。
毕竟,他是恩人。
他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契机。
所以?
所以,倘若他提出要求,她只能接受。
…其实她也根本不在乎那种事!毕竟,女人嘛,女人的价值也只能体现在那种事情上。工作?思考?战斗?那都是男人们的事!那些都是男人们才能做的事!至于女人——女人只是被当作战利品摆在台上。女人们只要等尘埃落尽时将自己奉献给胜利者就好了!所以……
所以?
所以,西玛是认命的。
她素来服从于命运。她服从索索,正如她曾服从于母亲,也曾服从于那个要自己叫他父亲的男人一般。
……。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欧丹出现了。
如一个男人般活着?
如一个女人般活着?
在从前的西玛看来,人只能有两种选择。要么如一个女人般,要么就像男人一样活着。
但是,无论选择哪一条路,人都会失去一部分东西——要么是尊严,要么是爱情,要么是自我,要么是……
然而?
欧丹是以什么样的勇气活着的呢?
一个人,岂能既如女人般活着,又如男人般活着?
这样做就能什么都不失去?就能得到一切?倘若是从前,西玛一定会为这样的想法捧腹大笑——可是,至少现在。在亲眼见证了那两人的关系,甚至眼睁睁看着那个傻了吧唧的索索说什么都读不懂萨尔玛一言一行中隐含的韵味时——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或许…她只是觉着或许,
或许,人真的可以赢得一切,却什么都不失去。
或许欧丹的生存方式真的可以复制。
又或许……
不,
不。
那只是侥幸。
倘若她遇到的不是索索,而是别的什么男人,她一定得不到如今的结果。
更何况,她说不定也不在乎索索是否忠于她——毕竟就西玛的印象,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孩都不在乎她们的男友是否处处留情,甚至有相当多的人为自己能与众多女人分享同一个优秀男人感到庆幸……没错,索索已经足够优秀了。他很强,有学识,很善良,前程远大——这样的一个人,本就是女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
所以?
西玛不明白。
西玛不明白索索为什么要装傻。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假装不明白自己或斯泰因或萨尔玛或别的女人给他的暗示。
为什么啊?
他明明就那么优秀啊。
他明明就可以像别的男人一样,不付出任何东西,而将他自己的子孙洒遍各地……可是,为什么?
西玛再度陷入了沉思。
而后,也就在她的这股子沉思刚刚开始的时候,比赛开始了。
***
在准备室的时候,索索对着自己的蒜头鼻为难了好半天。
尽管这套装扮已经用了蛮久,但隔了一段时间又戴上这玩意儿,他却还是感到极不适应。
然后,比赛即将开始,他循着声音穿过长廊,并走进了赛场。
……
应该说,这个只属于萨尔玛的比赛场地,令索索相当惊讶。
原本,在他的设想中,萨尔玛预备的场地理应是很花哨、很蠢、也很有女孩子气息的那种玩意儿。
可是,这片场地却只是单调的一片空地;淡色的黄土上,也仅是铺就了一层细细的灰白色粉末——而在视线的尽头,那个索索十分熟悉的女人,也正亦步亦趋的朝着与他相对的方向走来。
“……”
止步,
旋即,他便看到了她的微笑。
“对我的赛场有什么话想说吗?”
“……”
索索静静地看着她。
观众席上尽是些修饰精美的椅子,看上去既软、又舒适。
那儿的人很少,非常少;望遍整个赛场,他很容易就找见了自己曾见过的两个壮汉——和爱莎一起的男人,以及……比诺福利。
“这场比赛应该会有人转播的;贵族们喜欢看戏,表现的好点儿,咱们说不准还能得到些赏钱。”
萨尔玛盈盈笑着:
“观众席上的虽然听不到,但咱们在说什么,转播出去的、他们都能听见。”
“?”
索索眨了眨眼睛。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萨……”
“好了。”
刚想说话,萨尔玛却制止了他。
“有什么事,等结束了再说吧。”
如此说着,
她朝着天空,高高地扬起了手臂。
今天,她穿着索索从没见她穿过的武者劲装;而且,不知为何,她肩膀部位并没有衣服——于是她一抬起右臂,便被索索瞧见了那白皙、美丽的酥肩与腋窝。站在观赏的角度,索索觉着她真的很美;虽然,她绝对没有欧丹美……
“……下雨了。”
雨。
从微雨,
到朦朦胧胧、淅淅沥沥的不小不大的细雨。
“……好了。”
在这朦胧的雨幕中,索索勉强振作起精神,却见站在远处的萨尔玛立于雨中,恍惚间……好似一位,最绚烂的精灵。
他听到她道:
“那么,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