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陛下。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求爱?难不成相比起女人,我更像个趋炎附势的****不成?”
——《战记》
***
西玛·福罗兰今天比较烦。
……
她是个女人。
尽管很多时候,她似乎更希望自己是一个男人。但毫无疑问的是,以女人的身份活在这世上会更容易……然而,相比起女人,她又实在觉得自己的思维方式与心胸气魄要更像一个男人——可是,她又的确是一个女人;因此,她很烦躁。
(……哥哥长着张好看的脸,可他是男人。)
(斯泰因长着张漂亮的脸,可他也是男人。)
她紧皱着眉头。
视线则游弋向窗外:
(那么,什么样的人,可以称之为男人;什么样的人,又该称之为女人呢?)
……
……
她率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那个残忍的男人和卑劣的女人……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血管中流淌着他们的血液,她就瘆得慌。
(不。)
她想:
(不不不……)
那种人不是男人。
那种人也不是女人。
不该将他们称之为人,真正的人类,应该有着人类的灵魂与素养,并时刻秉持着高尚、纯洁、勇敢……
可是……
她托着腮,脸色凝重。
(可是,这样的话……究竟怎样的人,才应该称他们为人?)
……
索索是一个好人。
他是一个烂好人。
西玛敢发誓,在她过去的人生中,尽管曾见过很多人,但她却从未见过一个将善良与弱智结合得如此完美的生物。
假如和他换一种相遇方式……或许,他早就成了自己的丝下亡魂了吧?
(丝…………)
说起丝。
从前,那明明是防身与暗杀的唯一武器;可如今,她却已经很久没用那玩意儿了。
……毕竟,她对现状感到非常满意。
非常非常满意。
但人一旦拥有了某样东西,就会主动去追求更多。
没读过书,除了记账本上的简单符号外也不认得几个字的西玛,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高尚的家伙。但是,对社会与人生有着极深刻认识,并通过自身努力在这个世界上拼命活下来了的她——却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如野狗般低贱的生物。
(……我应该还是挺聪明的吧?)
“……”
理所当然。
但是,现有的一切尚不完全。
“……”
在黄金城,她本以为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现在看,她其实还差得很远。
欧丹·薇娅。这个女人的人生,是一个凭借智慧、勇气、精明以及些许女性狡黠攀上云梯的人生。西玛曾以为,若自己想在这个贱民遭到压榨、女性遭到歧视的社会中若想有所成就,就必须将身体当成一项有效的筹码——但是,欧丹·薇娅却给了她些许不一样的启示…那就是,一个女人只要自己够坚强,就可以沿喜欢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并最终,去追求真爱……
(……)
她非常羡慕欧丹。
如有可能,她也希望能通过努力与好运,在索菲赢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
但问题是,欧丹很强,自己却很弱。
身为女性,天生不如男性强壮是非常不公平的……但武技,却给了人再选择一次性别的机会。训练良好的女性,能凭借武技轻松将男人撂翻在地…………但一切的前提,却是你必须先学会使用武技。
“啧。”
西玛不悦的咋了一下嘴唇。
正因为没法硬碰硬,她才会在父亲杀上门时瑟瑟发抖;正因为不懂得使用武技,她才一直没法真正掌控自己的人生——毕竟,对一个愈发美丽、也愈发有魅力的女人来说……这个世界,在肤浅的善意之下,实在是充满了恶意。
她闭上眼睛。
(说到底,像女孩一样活着——究竟是如何活着呢?)
(那些实力强劲的女武者们,为什么也会像贫民窟里没法掌握命运的女人一样,为了男人而活呢?)
(那些体质羸弱的男人们,为什么也会像贫民窟里的男人们一样,对自己生而为男人这件事沾沾自喜呢?)
“……”
难道说,男人生来优于女人?
男人能做任何事,而女人只能守在一旁看男人做任何事?
可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出身低贱的女人尚有嫁给上层的晋身途径,出身低贱的男人的大多数,却只能蜷缩在炼狱里哀嚎?
这么看来,女人是优于男人喽?……不。
毕竟,在贫民窟一旦发生危险,最先被牺牲掉的,一定是女人和孩子。
更何况,贫民窟里的男人只要运气、实力足够,仍有挤上平民阶级的可能……可女人,却只有嫁人这一条途径能走。
……
……
她陆陆续续又想了很多。
最终得到的结果,似乎是女性生来就受歧视、受压迫。
“……”
但是,回想起欧丹、萨尔玛以及玛莎这三个经常混在一起的黄金城主人……她却又开始稍微对自己得出的结果,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如果女人生来就不如男人,那为什么,那三个人能不依靠男人成功?)
(玛莎似乎是上流社会的小姐…姑且不算;萨尔玛一看就知道在成功途中靠色相交易了许多成果……姑且也不算。…………那欧丹·薇娅呢?)
(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
远的不说,即便在西玛这种人眼中,欧丹也绝对是一个正经、狡猾、傲慢的女人。
即便她从前曾有过男人……也不可能太多;而即便她和哥哥在一起时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也不太可能,是一个性观念开放的女人。
……为什么?
因为西玛知道。
虽然还是个女孩,但接触的人多了,她倒也知道那些貌似善良的男人们,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上的女人。
·但是,他们却尊敬贞洁的女人。
·可是,他们又会尽可能勾引那些貌似贞洁的女人。
·一旦得手,他们会欣喜若狂,却又会很快抛弃新欢、再寻找下一个猎物。
·一旦失手,他们会怒不可遏,对这个女人怀揣敌视。
·但倘若这个女人贞洁的对象涵盖众多,任何人都不能对她得手——他们反而又会尊重她。
“……”
男人特别古怪。
他们总是对轻易得到的东西弃之不顾,却又偏偏对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心怀依恋。
西玛记得,自己曾听过这样的一个故事:就是一个勋贵勾引一个平民的妻子,却被狠狠羞辱了一顿的故事。
勋贵恼羞成怒,平民举家逃跑。十多年后,平民病故,那个勋贵却跨越两个行省重又找到了这个平民的妻子。
他娶了她。
一个四十多岁,有两个孩子,脊背也被长年累月的劳作累弯的老女人。
……
尽管当时勋贵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但他们的“爱情”却被很多人称颂——甚至连这位素来以风流浪子著称的勋贵,他的后半生中也一直在欢笑中度过…并且,女人的两个孩子最终也得到了非常好的归宿,总之——这他娘的太离谱了!
西玛曾试图从坊间的流传中还原这个故事。
毕竟,对一个女人来说,这简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壮举!
…而最后,故事也的确被她给还原了;那个女人如她所想,并不是什么死板如一块石头的呆女人,而恰恰是一个天生美丽、且有着浓厚个人魅力的女性——正因如此,一个浪荡惯了的花花公子,会喜欢上她也不是不合理的,但是……
但是,她却拒绝了他。
拒绝风流多金的中年勋贵,忠于憨头憨脑的没情趣的丈夫?
令人难以置信。
……但毫无疑问,至少在这件事情之后,在所有人眼中:她是升值了,而非贬值了。
而对那位风流的勋贵而言,短暂的愤怒后,最终存留的依旧是对那个女人的钦佩与远超出****的爱恋……这些综合在一起,再加上这个女人的先天素质本就不赖——这一来一去,等她的丈夫死了:一切就齐备了!
“……”
西玛深信,这才是最聪明女人的选择。在认识到自己是货物之后,不是自暴自弃、也不是大声否定,而是主动出击提升自我价值……毕竟,对一个男人来说,越忠贞越节烈的女人越有价值;所以她选择了最聪明的做法——但是…………
……
但是,这是对的吗?
因为能在婚姻中提升自己的价值,所以才刻意保持忠贞——这样的举动,固然是聪明女人的做法;但这样做当真正确吗?
“……”
西玛严重怀疑这一点。
毕竟,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件商品。
即便有身为商品的事实,她也绝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因为,她始终坚信自己是一个人——一个相比起任何男人、任何女人都毫不逊色的真正的人!!
……
但问题又出现了。
究竟,怎样活着才是人的活法?
“……”
西玛曾设想过自己的未来。她尤其看重自己将来的丈夫——如有可能,她希望他又高、又帅、温柔、有责任、懂担当、懂得听自己的话、再最好是一位从没谈过恋爱,也从没跟别的女人上过床的勋贵…………但是,这可能吗?
似乎是不可能的。
并且,她也不知道假如有一天自己变强了,这些标准究竟会不会变……
(嘶……)
这样想着想着,原本就非常苦恼的她,逐渐变得更加苦恼了。
一念及此,她就不由想到假如自己能年长十几岁,再在地下世界或别的什么地方打出一些名头……或许,哥哥将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虽然他挺矮的……额,的确很矮,该怎么说…………作为男人,实在是太矮了,但是,一旦自己够强就用不着再在乎许多;但很可惜……
(他只能当哥哥。)
(而不能当弟弟。)
但是,对那个叫欧丹的女人来说,哥哥他却是最完美的伴侣……
“……”
一想到这儿,西玛不由得更加苦恼了。
毕竟,像索索这种又善良、又有正义感、又帅、在关键时刻很可靠、还一看就很听话的男人…………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虽然稍有瑕疵,但至少在她眼中,他已经足够完美了……并且,她也不知道今后自己能否再遇到像他这样的男人。毕竟,就连那么厉害的欧丹,也是在三十多岁时才勉强撞上了这么一个他——表现得那么慌乱、那么急迫,这至少能说明,在她从前的人生中还从没有遇见过哥哥这样的男人……有鉴于此,西玛不由得愈发沮丧了。
她气呼呼的趴在桌子上。
既像只发蔫的小鸟。
又像一只气鼓鼓的青蛙。
……而当前,唯一能预料的只是今天的黄金城,依旧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