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有几分钟,但这是一场精彩的比赛!”
“是啊,听说高手对决,都是像这样一瞬间就决出胜负的。”
“今天的门票买的不亏。光这两人在战斗中展现的技巧,就足够令咱们受益匪浅了。”
……
人们吵闹着。
周遭的声音是嘈杂的。但在第一排的某个不显眼位子上,一个体魄瘦削、且戴着一张赤红色“魔鬼”假面的男人,却没言语。
他只是看着赛场。
……从战斗开始前、战斗开始时、到战斗结束时。
……在战斗结束后、在人们离开后,在工作人员清场时。
…………
“先生,今天没有其它比赛了。”
戴着红色头巾,且神情有些萎靡的工作人员站在他身旁,言辞恳切。
“……可以让开一下,让我收拾好场地吗?先生——?”
面具男不答。
过了一会儿,他蓦地站起:
“送你了。”
啪——
工作人员尚未反应过来,赤红色的“魔鬼”面具便已经扣到了头上。
“你……!”
他刚要发火。可满胸的怒气,却都在真正看到那个男人的面孔时,迅速消散:“您?您是……”
面具男没理他。
不。
摘掉面具的他,已经不再是什么面具男了。
赤色短发,横贯下颚的刀疤,坚毅的五官,湛蓝色、且极为深邃的瞳孔——在地下世界,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有谁没听过他的大名。
巴托。
不是贵族,不是勋贵,不是商人,不是平民。
他出身于贫民窟,却从未试图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象征着来历的后缀。
“赤鬼巴托”——有人这样称呼他。
然而……
“……”
巴托大踏步离去。
……然而,在真正熟悉他战斗套路的人之中,却还流传着另外一个称呼。
拳鬼。
***
巴托并不介意别人看到他的脸。
毕竟,即便是这座城中最厉害的那些人,也从不忌讳被其他人看见。
“……”
可是,假如自己在观战时,不戴一张掩人耳目的面具的话:那么,周遭人们的吵闹,将势必会干扰到大家看比赛。
……
可以说,林索索究竟能爬到哪儿,这对巴托来说并不重要。
毕竟,现在的自己,好歹也是黄金城第六席——即便输给林索索,结局充其量也只是和原第七位再打一场…虽说,那个人的战斗方式稍微有些麻烦;但只要近了身,他就再没有好的抵抗方案,所以……
咔
嗡——
巴托的家就在竞技场附近。
这也是他这次会跑来看比赛的原因之一。
“唉……怎么还是这么乱啊。”
走进房间后,看着屋子里一片狼藉的景象,巴托不由得沮丧地挠了挠头。
……前些日子,他又把一个女人带回了家;可是,这次带回的这个,却和之前那些人一样,仍然是酒囊饭袋。
“想找一个勤劳朴实的女孩……为什么这么难。”一边叹气,他一边踢开脚边的烈酒瓶,一边皱着眉、绕开走廊里堆放着的杂乱不堪的垃圾,并重新挤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更浓的酒气霎时间扑面而来。
…狭窄的房间里,一个半裸的女人,挤在成堆的酒瓶、食物、垃圾袋之中,边缘区的地板非常油腻,附近的床上,也残留着数点破红时落下的血迹。
“……”
巴托并不是爱干净的人。
但他至少希望和自己在一起的,理应是一个整洁的人。
(但光有洁癖也不行。……女人没了情趣,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可是,又喝酒、又纹身、又吸“西罗”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你还能指望她做什么好事呢?)
想着想着,巴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其实,作为黄金城的主人,他一点儿也不缺钱;只要他想,就完全能搬到更大的宅邸、并雇它十个八个的保姆每天打扫……
可是……他也不是没这样做过。
假如说,不这样做之前,他对每个女人的容忍周期是一个月;那么,这样做了之后,他对每个女人的容忍周期就变成了三天。
三天。仅仅三天,就对不久前还在颠鸾倒凤的女人高喊“你给我滚出去!”……虽说巴托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这样子做……无论如何,都似乎是太过分了。
“唉。”
他又叹了一声,然后,也不管屋子里杂乱不堪的摆设;只将堆在地板正中央的那堆酒瓶一推,就“扑咚”一声,坐到了女人身旁。
“呜…咛……”
宿醉中的女人嗯咛了一声。旋即,便在被摩擦得有些泛白的地板上翻了个身。
(……)
(我这辈子,恐怕也只能跟这种女人厮混了。)
巴托这么想着。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在某种意义上,实在很伤人。
(…听说前些日子,在狼嚎街开赌场的那个……好像,消失了吧?)
消失。
在地下世界,或者说,在巴托他们这种人的语境下,“消失”等同于“死亡”。
(真是可惜了……那小子在地下世界好像有不少赌场。在同属贫民的家伙里,他也算混得不错了……这样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一边想着,巴托一边伸手从近处的蛇皮袋里,掏出一瓶没开封的烈酒。
“Vivisinga……这娘们儿,又买这么贵的酒。”
巴托轻骂了一声。
这或许是自己从贫民窟诞生后,就一直埋在心里的习惯——总之,简而言之,巴托并不喜欢这种给上等人喝的好酒。
他更喜欢的,是辣嗓子、伤胃、伤肝,一口闷下肚,却能令人打个饱嗝儿的劣酒。
……
拔下塞子后,巴托一口喝掉了半瓶。
“啧……”
他皱了皱眉。
然后,这个男人就将酒瓶“哐当”撂到了地板上。
“嗯…………”
原本仍沉浸在睡梦中的女人,被这个声音稍微惊到,从而缓缓转向巴托,并稍微睁开有些惺忪的醉眼:
“啊…呐……亲爱的,你回来了……”
“嗯。”
巴托瞥了女人一眼。
她上身****着,挺拔的双峰并不宏伟、却似乎有品味到能一把抓在手心的舒适。
至于她下身,则勉强套着件并不紧凑的短裤;……巴托知道,在她的短裤下,并没有穿着其它衣物。
……
他知道女人现在想要什么。
可是,他不能;至少暂时还不能。毕竟,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但酒,即便随时都有……
嗓子很干。
女人继续挑逗着他。可她却不知道,对巴托而言——酒的欲望,远比性的欲望要来的更猛烈。
“亲爱的…你今天早上,干嘛去啦?”
这声音无比柔软。
无比柔媚。
假如是平时,现在的巴托、恐怕已经跟这个女人讲起了情话。
…毕竟,他好歹是贫民窟长大的;该会的东西一样不少……妈的!妈的!我酒呢?酒呢?!
整整一蛇皮袋的酒。各种产地、各种年份、各种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索菲字母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令人脑袋发涨的眩纹。
我酒呢?
酒?!!
!
巴托爬起身,猛然站起。
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在地下世界的武者间、充其量只能算“中等”。至于瘦削的躯体下,隐藏着的也并不是如一般人所想的嶙峋的肌肉。
巴托的眼皮有些跳。
“亲爱的……?”
“宝贝儿,我要的酒呢?”
“你要的那种……嗯,我之前,把附近的酒吧都跑遍了。他们要么说没有,要么就是……”
“已经不进货了?”
“嗯……”
(妈的。)
(妈的,妈的!妈的!!!)
喉咙仿佛遭到了火燎一般。
胃里的酸液不断向上涌,今天早上,巴托刚刚喝掉了最后一瓶酒……现在,他已经没有可应付自己身体的存货了。
蹬蹬蹬!
“你去哪儿?!”
“买酒!!”
话音落下,巴托快步闯出走廊,并直接摔门而去。
(这条街没有,附近的街也没有……)
(妈的!该死!从前的话,黑鹰街的醉意酒吧不是有很多存货吗?!……等等,那个酒吧?妈的!那酒吧的老板,就是那个被干掉的倒霉蛋!妈的、妈的!早不死晚不死,这个不死那个不死——死的怎么偏偏是这家的老板?!妈的!妈的!!!)
巴托咬着牙,大脑狂转着。
黄金城很大,非常大;它由十个大区、六十三个小区构成——甚至有传言,在黄金城里有近十万的常住居民……巴托深信,自己曾跑遍黄金城的每一个酒馆。可是,直到现在还在卖那个酒的、在这种地方……究竟还有哪家?
在街道上,他狂奔着。
身体对酒的本能的渴望,促使着他发了疯似的奔跑与思考。
他奔跑。
他思考。
然后……最终选定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