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索索知道在这沙地“新月”弧度的最大角,七座石门之后,白银城的城主们正等待着自己。
经过深思熟虑,他选择了四号。
而在他举起魔球后,一道强烈的深红光芒便自穹顶投下,并最终投射进了被热浪扭曲得难以辨识的黄沙中——又旋即,沿地面一路直抵标记有沙暴图案的石门底部。
噶——咔——吱吱咔
巨大的震动声,自视线的尽头震天憾地而来。
沙尘如帷幕般笼罩了整片墙壁,与观众的欢呼声相照应的,是在淡淡的沙幕后,那渐趋向场地中央走来的宽阔身影。
…最终,尘埃落定。
伪索索终于看到了那个自己即将面对的、第一个对手。
……
那男人有一张黝黑、却相当瘦削的脸庞。他给人的感觉很像城主。
这家伙并没有穿着如索索一般的“魔法衣”,而是披着件深黄色的斗篷。罩在斗篷底下的,则是在这种天气中一定非常热的淡棕色皮衣及长裤——伪索索将视线向他双足与黄沙的连接处投去,却见这个男人的双足在踏入黄沙之地的同时,就已经彻底陷入了沙土之中。
“…林先生。”
而在伪索索打量他时,这个给人以难缠印象的男人,也同样注视着对方。
“久仰大名了。”
他微微颔首:“那……闲话到此为止?可以开始了?”
伪索索稍微眯缝起了眼睛。
透过阳光与黄沙交织构成的模糊倒影,他渐渐隐约从灼热的气浪中,看到了某个暗示着自己必将胜利的命运。
“啊。”
(这鬼地方,好热。)
稍微伸手挡住眼角的阳光后,伪索索又将视线稍微移向了看台上的观众。
那些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贫贱、也无论强弱…今天,他们都只因为一个原因,也只为了同一个人来到这里……
(那就是我。)
(无论如何。他们想看的,终究是我而不是别人。)
一念及此,伪索索就感到自己本就被天空烧灼得燥热无比的心情,刹时再度膨胀了数分。
再扭头,却见,这个被唤作黄沙之王的、城主认为最难缠的那个男人。依旧盯着这边。
……伪索索笑了。
兴许是不经意的。毕竟,最初时,他并不想笑。
“可以了。”
他朗声回答:
“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你也准备好了的话……”
“哈,我早就可以了。”
“好……”
“那好。”
盯着伪索索的黄沙之王,在随口几句不痛不痒的对话后,蓦然一笑:
“既然如此,就用不着再浪费时间……我开始了。”
话音刚落,
在伪索索眼中那与空气一并微微颤动,且缓慢滑至更低处的沙丘,突然静止了。
而下一刻,本来仍站在原地的黄沙之王,也从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完全消失了。
……
“?”
错觉?
抑或说……这就是这个男人,被称作黄沙之王的真正理由?
城主曾说过。如果可能,索索应尽量避免与这个男人交手——假如在其它地方,黄沙之王或许不是任何城主的对手。但只要身处黄沙之地,那么,他便是最强的。
(“黄沙之王的本名,在地下世界可谓无人不知。”)
(“和我这种外来户不同。据说三十年前,当还是个小孩时,黄沙之王就已开始在地下一层讨生活了。”)
(“那男人无名无姓,原本只是个被遗弃在臭水沟外的可怜虫。据说,一次次地背叛与杀戮,令他越来越不相信人类——这点和阿佳维很像。只不过……黄沙之王要更激进。毕竟能与他亲近的:只有他自己,以及他的刀。”)
(“后来,他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索姆·利尔穆。意思是……扭曲的光明。”)
扭曲?
光明?
伪索索不想在不知敌人底细的情况下,与对方贸然交手。因此,他后退至黄沙之地的边缘——也就是观众席下,那堵宽阔的巨型石墙之侧。
(仅从字面意思判断:黄沙之王应当是利用光线,混淆敌人视听的好手。)
但如此简单的含义,伪索索不觉得别人会发现不了——那么,对方之所以能一路爬到白银世界顶端的原因,就该不只是如此……虽然城主曾说过,索姆刀法巧妙,能轻易击败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可是……这种程度的刀法,充其量只能算“仅此而已”。
那么……
那就意味着,这个黄沙之王,并没有不靠任何手段、仅凭近战技巧,便可击败同级敌人的实力。
而假如他是利用黄沙之地的炎热,配合以对光线的扭曲…那么,战胜其它敌人的理由,倒也不是说不通。可是,正如自己刚才所想:假如对方的底牌,当真只是字面意义上的解释。那么,就不该只在轮到自己时,才会被看破……
“……”
一念及此,伪索索便利用魔法,在前方释放出了一个用于侦测周遭的“魔力环”。
这个“魔力环”,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效果。而只是将与环境相斥的体内魔力,暂时融入到环境中,并依靠它来侦测尝试突破这一护盾的敌人……这不是什么困难的技巧。但伪索索却敢断定,假如是索索来面对当前的形势,凭他的智商,是绝对想不出这种妙计的。
(这样就能阻挡任何试图从空中突破的敌人……但是,他要是从地底出来该怎么办?)
伪索索这样想了。
因此,他多留了个心眼儿,将额外的魔力抽出,并随即埋进了黄沙之中。
(……背后也可能被偷袭。)
他又将残余的魔力专注于防护后背……这样一来,索索身体中的最后一点魔力,就也被他抽空了。
……
谨慎。
高手对决,胜负永远只在一瞬间。在刨除试探时的拳脚相加后——真正决定武者胜负的。便只是双方认真下来后的前几招。而现在……在双方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放弃试探的此刻:
胜负只在下一击!
黄沙之王得手,他便赢了;但假如他一招失利,那么,仅凭那只能与几名士兵相当的战力……哼,要对付他,还真是绰绰有余的。
(“林先生,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在这次比赛中挑战黄沙之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每个曾和他在黄沙之地战斗过的人。甚至没看到他出手,就已经倒在了赛场中。”)
(“这不是危言耸听——要知道,就连曾经位居黄金城第八位的城主,在离开黄金城后,也曾被索姆在黄沙之地击败过。所以……”)
(“所以,无论如何,你千万不要对那个人,抱持有任何可能的轻视之心。”)
(“毕竟……如果说黄金城主人们还有可供比较的对象。那么,连黄金城城主都能击败、并且在黄沙之地未尝遭到一次败绩的黄沙之王……便是完全不可预测、也没法判断实力的真正的梦魇。”)
城主说过的话,仍仿佛在耳畔回响。
不知怎的,在这样的环境中,伪索索总觉得周遭越来越不对劲儿。而索索不断在内心深处发出的惨叫或埋怨的声音,也令他本就被思绪缠乱的心思,渐变得更加烦躁、混乱。
【你这个白痴!】
【我想起来了!城主不是说过千万别惹这个玩沙子的吗?!你怎么不听!】
【完了完了,这回被你害惨了。果然……我果然不该信任你的,要是当初让我自己选,就算打得吃力些,至少也不至于……】
索索絮絮叨叨的说着、念着,活像个被丈夫遗弃的可悲怨妇。
伪索索当然没理他。
他没时间。毕竟,使用这弱得令人发指的身体战斗,本就是非常消耗脑力的工作。假如再抽出些时间和这种白痴磨嘴皮……哪怕自己是神,也一定会输的体无完肤。
“……”
他只是看,并在刻意屏蔽索索的埋怨、观众的狂呼滥叫、以及沙子滚落下去的声音后,着重去听。
(无论如何,他一定在这儿!)
尽管不知道黄沙之王究竟会以何种形式发动突袭,但伪索索知道。对方一定在附近。
……而自己,则必须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