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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梅文鼎家训

[撰主简介]

梅文鼎(1633—1721),字定九,别号勿庵。江南宣城(今安徽宣州)人。清代杰出的天文学家、数学家。他一生不应科举,无意仕途,专心讲求经世致用之学,精研天文历算,制作测算仪器,为此奋斗四十年。著作有《梅氏丛书辑要》《绩学堂文钞》等。

读书在于凝聚心志

[原文]

境苦乐无常,人心为之也。适千里者百里跬步,适万里者千里门庭,闭户光生,瞻户外屦,惊跋涉矣。夏日中天,行者望扶苏一木,趋而憩之,如清凉国。重檐广厦,铺簟当风,侍者交扇,喘若吴牛。夫一木不凉于广厦,户外不远于千里,心之所存,境从而变,天下事大抵然也。夫贵者方以冕组为桎梏,或注意林下。富者方以多财为祸患,而朵颐灵龟。苟其地易,彼此交羡,苦乐庸有定乎?童稚妇女之謦咳,门以外之剥啄,偶接于耳而乱人心者,意相关也。号叫怒詈,鞭笞击斗之纷拿,杂然吾目而无所于动者,于意无涉也。故心有所扰,静乃成喧,及其既安,闹转成寂。存系者在远犹亲,专营者视物无睹。君子素位而行,无入不自得。

若必待日用所需,种种具足,远离尘俗,遗世独立,乃始毕力为吾所欲为,自少逮老,安所得此闲旷之时与地而用之耶?吾观古人之著作,多出穷愁无聊之极,至有受书囹圄、执卷马上者,彼其人宁独异乎?昔伯牙学琴既成,其师引而之穷岛无人之境,天风海涛,呼吸震荡,伯牙顿叹其师之移我情也。吾弟此行,若能凝乃神,笃乃虑,寝食梦寐,惟书是求,则断简残编,无往非治境治心之要。发为文章,必光明雄骏,向来心境,日以变化。此郡城一席地,命曰“天风海涛”可矣!

——节录自《绩学堂文钞》

[译文]

一个人境遇的苦乐不固定,是由人的心境来决定的。走过千里路的人,百里不过是刚走半步,走过万里路的人,千里好像还在门庭内。关着门窗满室生辉,看门外边的鞋子,害怕长途跋涉。夏天太阳当顶时,走路的人看到枝叶繁茂的树木,赶快走到下面休息,好像到了清凉国。重叠宽广的大厦,迎风铺着竹席,侍者交相摇扇,像吴地的牛一样喘不过气来。一棵树比不上广厦清凉,门外边不比千里更远,心境不同,对环境的感受也就发生了变化,天下的事情大概也是这样。地位高贵的人,以戴官帽为受束缚,有的想隐退于林下。有钱的人以财产多为祸患,享有名利的同时取灵龟卜吉凶。如果地位改变,相互羡慕,苦乐还有定准吗?儿童妇女的谈笑咳嗽,门外的敲门声,偶然听到就会搅乱心里的平静,这是由于和自己的关系密切。而面对号叫怒骂,鞭打击斗,一点也不动心,这是由于觉得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心境被扰乱,安静变成喧闹,一经安定下来,热闹变成静寂。心中牵挂的即使很远也感到亲近,心里专注的人对别的东西会视而不见。君子照平时的样子行事,无处不自得。如果一定要等到日用所需种种都具备,远离尘俗,超然独立于人世之外,然后才竭尽全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从年轻到年老,到哪里去找这种空闲的时间和地点呢?我看古人的著作,多写自穷愁潦倒无聊之极的时候,甚至还有在监狱受教、在马上读书的,他们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吗?从前伯牙学成琴艺以后,他的老师把他带到一个无人居住的荒岛上,天风呼啸,海涛汹涌,呼吸之间,震荡心神,伯牙立即感叹老师在改变他的情怀。弟弟你这次入城读书,如果能凝聚精神,集中思虑,在吃饭睡觉时都只想到读书,那么即使是断简残编,无不是增进心境心绪的要道。由此引发为文章,一定光明雄浑,未来的心境,日渐变化。那么,这郡城的一席之地,就可称为“天风海涛”了。

[评析]

梅文鼎告诫其弟,为学要有明确的学习目的及强烈的求知欲望,把求学视为切身的事情,这样才能在任何环境和条件下去用心学习,陶冶情操,取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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