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行一觉睡醒,已是被救回第二天的晚上,屋子里只剩下布行一人。
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于是想坐起来,可身体很是酸痛,挣扎了一会他就放弃了坐起来想法,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摸了摸脸,上面敷着一层药物,而昏迷前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了。
打量起周围,黑暗中隐约发现这是自己的屋子,于是一阵惊讶。
突然门被人打开,一个中年男子打开了灯。灯光很刺眼,布行下意识的捂住眼睛,中年男子看到这一幕又把灯关上。
“差点忘了,你小子睡了两天。”
布行不知道男子是谁,因为现在是夜晚,因为灯被关上了。但先前布行分明看到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好像是自己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一件,于是问道,“是你救了我?”
那人没说话,黑夜中突然亮起了一个橘红色的小点,布行知道,那是烟头。
橘红色的小点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了一会,然后伴随着“呼”的吐烟声滑下去,同时传来男子的声音。
“是我。”
布行忍着痛想坐起身,因为他救了自己,还把自己送回了学院,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来历,但布行要对他表示最起码的敬意。可身体确实很痛,痛到没起身一寸,就让他不敢再尝试。
男子察觉到了布行的动作,叹口气说道,“还是躺着吧,你这不是受伤,是施展能力的副作用。”
布行闻言有些奇怪,不知道对方为何知道自己能力的副作用,但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于是老老实实的躺了回去。
男子在黑暗中行动无阻,随手摸过一张椅子,坐了上去,然后翘起二郎腿,可布行看不见。
“你小子一定在想我是谁,为什么知道你的能力吧?”
布行心中有些猜测,但不敢确认,愣了一会,顺着男子的话说道,“是。”
男子笑了,似乎很愉快,布行不知道他为何愉快,于是问道,“为什么笑?”
“因为你还不算太笨。”
“……”
“猜到我是谁了吧?”
布行面色复杂的下意识点点头,忽然想起这里太暗,对方可能看不见,于是又想说“是”,可男子好像能看到他,不等他说话又继续说道,“为什么要去对付那几人?我因该告诉你我很快就到,不要冒险了吧。”
布行苦笑道,“我也不想啊。”
那人一时语塞,片刻后叹了口气,道,“这事倒不怪你,说起来还应该算我的失职。”
“为什么?”
“因为上任对下任不仅是导师,更是保镖,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伤,你说这是不是我的失职?”
暗夜中布行什么都看不见,他没有男人那般好的视力,可他能听见。他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自责,或许开了灯从表情上什么都看不到,可有时候语气就是比表情更能表达情感。
在布行的想像中,这个男人一直都是强大的代言词,他可能十分冷静,就像他的女儿一样,或者该说他的女儿像他一样。可没想到他竟是一个十分率直的人,虽然只和男子说了寥寥几句话,可布行不知为何就是明白,这个人一定是个想笑就笑,想做就做的人。
“你即没有失职,还救了一条人命。”布行说道。
男子沉默了,没有说话,布行也没有说话,两人都沉默着,很是默契。
橘红色的光一闪一闪,一股烟味飘散开来,布行闻到了,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像陈天那样的混混才喜欢抽烟,他感觉抽烟的人都比较狠。
“他们死了。”
布行心脏颤了一下。
“为什么?”
男子有些疑惑的说道,“别人想要杀你,你不把他杀掉却还要问为什么。你不认为关于这点才应该问为什么吗?”
布行无语了,他现在心中有些乱,因为男子说的他不认同,但男子说的他应该认同,因为男子说的是对的。
“全杀了……?”
“没有,留下一个放回去了。”
布行有些不解,因为按照男子的逻辑,别人要杀自己,自己就应该把对方杀掉,可他却留下了一个。即使是布行也知道放虎归山有多可怕。
“放走了谁?”
“总之你任务上的那两人让我杀掉了。”
“……。那为什么要放一个回去?”
男子起身,掐灭了烟头,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这些动作落在布行眼里只是一个黑影不断的晃来晃去,因为他看不清。可迟早有一天他也能在黑夜中看清东西,那时他就能知道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子喝了水,坐回原处,用一句不相关的话避开了布行的问题。
“脸上还痛吗?”
布行明白这个男人有些话不想和自己说,也知趣的不再问。因为他知道,这个男子绝对不会害自己,因为自己的脸确实不痛了、
“不痛了,多谢你给我敷的药。”
“这可不是我给你上的药,是小汐做的。”
布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脑海中才出现一个靓丽的倩影,于是笑道,“没想到她那么会照顾人。”
男人撇了撇嘴,“你不觉得当着我这个父亲的面说这种话很容易让我误会吗?”
布行愣了一愣,片刻后苦笑一声,脸上有些释然。
“我有自知之明。”
男人又是一阵语塞,可也没多说什么,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个问题。
“今后不要把身体的加速状态提到三倍以上,那样做对你负荷太大,你现在还无法承受,哪怕是一秒。”
布行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于是点了点头。
“身子上的疼痛只能慢慢恢复,因为伤到了神经。”
布行又点了点头。
男人说完这些就沉默了,他摸出一支烟,点燃。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布行看清了他的面容。一个中年人,很英俊,面孔如刀削般清晰,眉宇中隐隐的还透出一种震慑心灵的气息,这种气息布行布行感受过,在费勒身上。不过眼前的男子却很微弱,不过不是虚弱,而是一种收敛的感觉。如果说费勒是一把锃亮的剑,那么他就是把落灰的枪。
火光一闪尔灭,布行的视野再次回归黑暗。看向看不清的天花板,似乎在问,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是不是很弱?”
重新出现的小光点猛地一亮,一阵烟味飘散开来。
“这世上的任何人,谁敢说自己强?”
“你也不敢?”
男子摇摇头,“我不敢。”
“可你很强。”
“谁告诉你我很强?”
“很多人。”
男子顿了顿,道,“所谓强,永远只是相对的,不是我强,而是说我强的人太弱。”
“那怎样让别人变得太弱!”
布行的情绪猛地激动起来,就连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幅样子落到男人眼里,让他突然想起了飞蛾扑火,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但当他的目光看向布行的眼睛时,流露出的那股坚毅让他明白了,这不是飞蛾扑火,而是飞蛾扑光。
于是,他笑了。
“我说过,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叫我一声师傅。”
……
布行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人是自己的师父,可他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会接受他。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心服口服,心服,因为他救了自己。口服,因为他让自己心服。
确认了自己的心情,布行缓缓起身,一寸一寸。
他咬着牙,因为痛,他闭着眼,因为忍,他握紧了拳,因为一些别的原因。身体像被千万根针扎着,那是神经的刺痛。冷汗一滴一滴从脸上滑落,仅仅起个身,对现在的他而言就像凌迟一样。
可他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一丝声音发出,就这样颤抖着慢慢把身子托起,因为他自己认为这是必须的。
男子清楚地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即使他明白现在布行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不知多久,布行完全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可即使这样也有点呼吸不畅。但这还没完,他又向男子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这一次他用的时间比上一次更长。
他还是没有发出声音,男子也没有。
布行摆好了跪坐的的姿势,他现在心服口服。
冲男子猛地磕了一个头,可磕头的时候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头是直接栽下去的,因为他已经没了力量。
布行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
“师父。”
……
黑暗中,虽然布行看不见,可男子不知何时已将二郎腿的姿势换成了正坐,还灭掉了烟头。他没有说话,直到受了布行的这一拜后才说道,“我序列使第十二人,端木不归,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师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