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陆尽繁浑身的低气压还没散去。吴遇歌蹑手蹑脚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在沙发里坐下，忙机灵地去倒了杯水端过去。
“老大。”弯腰将水杯放到他面前。
退开的时候，手忽然被握住。
“嗯？”吴遇歌看着他。
“……还好吗？”陆尽繁忽而轻锁眉宇，声音也柔和不少，轻声问道。
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消化今天晚上发生的事的，但听到他一句“还好吗”，突然充满了倾诉欲。
吴遇歌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一脸正经道：“看到的第一眼，我是很生气的。你说，是你先追我的对吧，虽然我还没有答应。但前一刻还跟我磨磨唧唧，下一秒又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算什么！算什么！简直就是毫无责任心，脚踏两只船的渣男！我当时感觉自己被人当猴耍了。”
噼里啪啦一通说，或许是因为旁边有人听着，说完就心里的火气登时散得七七八八了。
情绪平缓下来，继续道：“不过，你帮我揍了他一拳之后，我就不气了。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说不定就是在跟我打完电话之后就遇到真爱了，谁知道呢。”耸耸肩。
陆尽繁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专注直往她眼底探，誓要将她所有的情绪都看穿。
吴遇歌不自主地想要避开这样的目光，便将视线从他眼睛上移开。
“真没难过？”忍不住确认一遍。
“真不难过。”
“那给爷笑一个。”
原本一句轻挑的话结果变成玩笑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吴遇歌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像是被她脸上开怀的笑感染，陆尽繁嘴角轻扬，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老大，成鸡窝了！”吴遇歌笑着夸张大叫，想要躲开他的“魔爪”。
“鸡窝？那我看看有没有蛋。”陆尽繁故作正经，扒拉着她的头发。
吴遇歌：“……”
陆尽繁全国巡演落下帷幕的同时，顾准的电影杀青，定在圣诞节上映。
因为是以歌手身份出道，《情迷布拉格》的主题曲和插曲都是由顾准演唱。作为签约出道之后的新作品，自然会大众被拿来和自己成名曲做比较。而一旦提到他的成名曲，便免不了要和陆尽繁扯上关系。
“全国巡演刚结束的摇滚天王”和“迅速蹿红再出力作的明日之星”，再一次被舆论的风口浪尖。两家粉丝也不甘落后，各自拉开阵势，全面开战。
“老大全国巡演的战绩对某些人来说简直就是啪啪打脸！”
“所有说江郎才尽的，老大用实力告诉你们，这是王者归来！”
“别以为我们没听过陆尽繁的演唱会。好几首歌的风格和编曲和我们家顾准的成名曲像得不能再像，聋子才说什么‘老大最好‘、‘老大最棒’！这才是啪啪打脸！”
“王者归来？抄袭之王？”
“出道一年多，就唱了一首歌的人最棒了！”
“瞎了吗？没看到《情迷布拉格》里好几首歌是我们家阿顾唱的！别仗着出过几张专辑就自视甚高，娱乐圈从来不靠资历说话！”
“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你拿出十几张专辑出来啊！有本事你也开个全国巡演啊！唱个主题曲就得瑟成这样，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听Live的人能理解的！”
“顾粉们，听好了，我们比你们更期待顾准的新专辑。”
在外面已经快要吵翻天的时候，作为舆论焦点一方的陆尽繁，此刻正躺在自家客厅沙发上听着古典乐。
客厅里只亮着两盏壁灯，柔和的暖光在房间里缓缓晕开。乐音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在这光线不怎么明朗的环境里舞得格外自在，时而轻快明朗时而舒缓悠扬时而又低沉婉转。
陆尽繁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放平一条腿屈起，双手重叠轻放在腹部，眼睛轻阖，专心致志地听着。
吴遇歌抱着电脑蜷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本来是想借着音乐找点写作灵感，结果注意力全被这声音吸引了去，坐了半天一个字没写。
“这是什么曲子？”吴遇歌喃喃一句，像是在问陆尽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莫扎特《双簧管协奏曲长调》，作品K.314。”淡淡答到。
吴遇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后，不禁暗叹，果然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脑子里灵光一现冒出一个主意，自觉甚好，吴遇歌调整坐姿，上半身往陆尽繁那边探了探，兴致勃勃地道：“老大，我忽然有一个想法。”
“嗯。”
“咳，当然这肯定是我有点成绩之后才考虑的事情。我想说等我写出点名堂来之后，我就把我从最开始写作到成功的历程写成故事。出了名之后的影响力，说不定又是个励志故事。老大，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陆尽繁并没有马上回答，静了好一会儿，悠悠道：“你准备写些什么？”
吴遇歌想了想，“这个的话，应该就是成功是需要付出汗水和努力的。感觉有点老生常谈了。”说着说着，自己就觉得这个想法并不怎么好。
“汗水和努力？怎么写？写你每天花了多少时间去写作？还是写为了写好一个故事你查了多少资料，看了多少书？”
“这个也可以，证明成功是一点一滴积累而成。像我，在写作上并不是天才，如果最后靠着自己的努力能成功的话，中间经历的挫折和失败，应该会让不少人产生共鸣。”
“挫折？”陆尽繁睁开眼睛，“姓曹的那件事还是我对你发脾气的事？”
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吴遇歌皱皱鼻子，“都写！”
“除了这些还写什么？”
“嗯……”吴遇歌一想，努力和挫折都有了，一时也想不出还有其他很重要的，“现在猛地一想也想不出来其他的。反正也还只是有这样一个想法，素材可以慢慢安排，要写成故事应该不难。我看过类似的漫画，那一段时间都被刷屏了，特别火！”
陆尽繁起身，穿上拖鞋往楼梯走，边走边道：“是嘛。艺术都是相通的，那我应该也可以用类似的题材去写歌。”
像是被打开了新大陆，吴遇歌双手赞成，“对啊，老大，你的经历那么丰富不用都可惜了！”
“嗯。有道理，那我下张专辑就写我每天练琴多少小时、练声多久，为了写词作曲熬了多少夜，为了保护嗓子有多少东西不能吃，为了唱好演唱会一直在健身……这张专辑应该能火得一塌糊涂，卖成钻石唱片，到时候我就不用再拼死拼活的工作，每天没事就唱给你听。”声音平静无波，丝毫听不出来有马上就要走向人生巅峰的高兴。
太过平淡的语气把吴遇歌之前的热情浇灭了不少，冷静下来一想，脸皮骤然紧绷，久久失语。
后来，当她拿到自己第一本被印刷成书的作品时，才恍然明白今夜的羞耻来自于何处。
苦难，是拿来尊重的，不是用来卖弄的。
《情迷布拉格》的超长片花曝光，顾、陆两家的粉丝之战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
之所以会成为对手，不过是因为盯上了同一件东西。一方要证明自己的偶像是实力派，另一方则要证明对方的偶像是个花瓶。为了给自己的看法找到铁证，双方都虎视眈眈地等着圣诞节的到来。
然而就在平安夜晚上，一个名为《陆粉****智商低？！》的帖子在网上被疯狂转载，帖子里是十几张聊天截图。
事情的起因是不少陆粉之前说为了排除跟风黑之嫌，顾准的电影他们一定会从头看到尾，而这一说法却惹来了顾粉的嘲讽。聊天截图里不少顾粉都说多谢陆粉帮他们家阿顾赚票房拉点击，“蠢货”“白痴”等字眼更是频频出现。
陆粉看得火冒三丈，新一轮的口水战再次打响！
“看你们太穷，大爷我高兴赏你们点而已，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们非要对我感恩戴德，果然是****没见过世面！”
“智商欠费，赏你点钱快去充上，免得危害社会！”
而对于这种类型的回复，通通都是“多谢支持阿顾的新电影！”
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肺都快炸了。
“明天我就偏不去看了，枪版姐姐我都怕脏了我的眼睛！”
“电影不看，照黑不误！不服你打我啊！”
“没看电影有什么资格黑！对于这种不要脸的黑子，呵呵哒！”
“……”
越吵越凶，眼见就要明天约电影院干架了。晚上十一点，雄赳赳气昂昂了一晚上的陆粉突然全员从“前线”撤兵，不一会儿就完全销声匿迹。之后不论顾粉怎么炸连个泡都没炸出来。
吴遇歌看着刚发的微博：“明天晚上唱歌给你们听。”十个字加一个句号，评论已经过十万，不由暗自咋舌。
“老大，评论过十万了。”吴遇歌随时报告战绩。
陆尽繁站在吧台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往客厅走来，似乎心情不错，道：“再发一条。圣诞特别放送，留言问问题，我挑着回答。数量不定，晚上九点开始，十二点结束。”
作为陆尽繁非死忠粉的吴遇歌，之前也被顾粉的那些话气得不轻，一听陆尽繁这话，立马两眼放光，毫不犹豫地接下来任务，“OK！保证圆满完成！”
结果这条微博堪比深水鱼雷，瞬间把陆尽繁的微博炸翻天。
而他也说到做到，是挑着问题“回答”！
吴遇歌抱着电脑一条一条地给陆尽繁念回复里的问题。
“老大，你什么时候结婚啊？好担心你单身一辈子[已笑哭]。”
陆尽繁懒懒地坐在沙发里，双脚交叠放在茶几上，慢悠悠道：“颜值很高，不必担心。”
吴遇歌立马原话回复。
Next one。
“BOSS请问什么时候出新专辑？”
“正在准备。”
继续。
“拜托一定挑到我！老大！选我选我！老大，我就是想说，我想跟你生猴子，成吗？”
“抱歉，我的基因生不出来猴子。”
吴遇歌“噼里啪啦”飞快地敲着键盘。这是她第一次当人肉打字机当得这么开心。
